他这个做父亲的,究竟都做了什么?
龙三的到来很快让大伙儿都安了心,他拜托钟声和史玉郎去搜寻查找那些刺客的踪迹,然后又不知从哪变出的朋友,送来了马车和食物、药品,然后龙三带着凤宁父女去了城外另一处宅子暂避。
凤宁有夫万事足,之前强撑的精神在哭闹撒娇了一场之后就没有了,喝了药便晕晕沉沉睡过去。到了宅子,龙三把她抱到床上,她有些转醒的迹象,龙三忙轻声哄:“安全了,安心睡吧。”
凤宁皱着眉心迷迷糊糊的嘟囔:“我饿。”
“睡吧,睡着了便不饿了。”龙三轻轻吻她的眉心哄着。
凤宁眼睛都睁不开,说梦话一般的应:“师父骗人,睡着了还是会饿的。”
龙三一僵,盯了凤宁半晌,见她再不说话,又睡沉过去了,终是暗叹一声,退出了房间。
院子里,凤卓君一直等着,见龙三出来忙问:“凤凤如何了?”
“她无碍。”龙三沉着脸,与屋内的温柔体贴俨然变了个人。凤卓君看着他冷凛的表情心中一跳,听得龙三冷声道:“她差一点就没命了。”
凤卓君不知该怎么接话,他呆了一呆,道:“这世上确有不少人财迷心窍。”
“劫财不怕,怕只怕夺命。”龙三踏前一步,逼近凤卓君:“这次我明明安排的妥当,人人都以为我们绕去了西平县,那些想夺宝的人都追过去了,所以我才安心让你和凤儿在那宅子里等我。”
凤卓君在这次旅程之前见到龙三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他都是温煦和气的,就算心里极不痛快也都不曾外露。现如今这般狠厉的表情和语气是凤卓君第一次见到,他心里着实一惊,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这是,是何意思?”
龙三没说话,只盯着他看。
凤卓君退了两步,又道:“难不成你以为是我干的?我既答应了与你们一道去找那宝物,断不会在半途再动什么手脚,何况凤凤是我女儿,我又怎会对她不利?”
“你把我们的行踪告诉过谁?”
“我能告诉谁?这一路所有事情都是你在打点,我谁也不认识。你自己说哪一件不是照你的安排办的?我除了写写家信报平安,便只跟凤凤呆在一块。”凤卓君被龙三明显的怀疑态度激怒了,语气硬了起来。
龙三听罢,没言语,又盯着他半晌后转身走了。
凤卓君一呆,好一会回过神来,心里有些忐忑,他真的谁也没告诉,只除了写家信给乔俐。
想了想,凤卓君有些不安了,难不成他的信被人半路劫了?所以算起来还真是他泄的密?是他害了凤凤吗?
这一日很快过去,凤卓君坐立不安。龙三与凤宁的房门紧闭,他也不好去敲门打扰,于是只得一个人胡思乱想。
这些刺客所为何来?是为夺宝还是凤凤之前惹出的恩怨?他不傻,他隐隐察觉到这些人针对的是凤凤。可是凤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娘家便是龙家,她能招惹什么麻烦?
难道是龙家招的祸连累了凤凤?再有,凤凤那一身武艺又是从何而来?她一向对习武没什么天赋,他从小教导也不过让她习得些防身功夫,但今日里对敌之时,凤凤的表现却能当得上武林高手之流了,难道她离家这些年,有过什么奇遇?可这些年她不是一直在龙家吗?
凤卓君百思不得其解,除了叹气仍是叹气。
入夜,钟声和史玉郎回来了,还有几位龙三找来的帮手。大家聚在一屋子里商讨,却没叫上凤卓君。这让凤卓君有着被排斥孤立的不痛快。他想了想,去找了凤宁。
凤宁睡了半日,醒是醒了,可精神并不好,因为失血的关系,脸色惨白。可她见了凤卓君还是笑着打招呼,一句抱怨受伤的话都没有。这让凤卓君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拉了椅子,坐在凤宁的床边,陪了她一会。心里头的那些疑问压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想了又想,觉得其实就算那些疑问问了出口,凤凤失了记忆,怕也不能回答他吧。
凤卓君犹豫又犹豫,倒是凤宁出言安慰:“爹,你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爷爷们的宝物的,到时真相大白,解了心结,我们两家人定能和和乐乐的。”
凤卓君苦笑,他在女儿心里果然是重视宝物多一些的吗?他应着:“你要快点好起来,爹才能安心。”
凤宁嘻嘻笑,眼珠子转了转,忽地压低声音说道:“我有个法子能够快些好,爹你要帮我。”
凤卓君好奇了,也压低声音,问:“什么法子?”
“爹,你去帮我偷些好吃的来吧,我一吃饱了,病就好得快。”
凤卓君一愣:“不是说得禁食服药,毒才去得干净?”
凤宁嘟了嘴撒娇:“爹,你不知道,我不能挨饿的,我一饿就生病,一生病这毒就解不干净了。那什么,治病救人不能照搬书本的不是?还得照着病人的实际状况来吧。”她拉着凤卓君的袖子晃啊晃:“爹啊,你疼我的对不对,我饿着肚子好难受。”
凤卓君为难了:“要不,我去问问那史大夫,看看能给你吃些什么?”
凤宁哀嚎一声,用被子蒙着头,嗡声嗡气地道:“你若是去问他,我便什么都吃不上了。爹,你好狠的心。”
“啊?”凤卓君讶然,明明是大夫有交代,怎么是他好狠的心了?
凤宁把脑袋探出来,可怜兮兮地道:“爹啊,你想想,我这会子身上哪都痛,已经很可怜了,可是还得饿肚子,这要多惨有多惨。我刚受伤那阵还挺精神的不是,那是我还没饿,现在饿了,觉得甚是虚弱,快不行了。”
凤卓君听着当真是心疼,为难又挣扎,终是咬咬牙道:“那我去给你找些吃的,你只能吃一点啊。”
凤宁眼一亮,用力点头。凤卓君被她的表情逗得一笑,摸摸她的头,抬脚往外走,刚走两步又被叫住,他回头一看,凤宁把手指竖在唇上,一付做贼的表情:“爹,悄悄的,要保密。”
凤卓君失笑,点点头走了,刚走到门边又听得凤宁唤:“爹,一定要成功啊,女儿就指望你了。”
这回凤卓君真忍不住笑了,他像是个被托付了重任的英雄,潜进了小院里的厨房重地。
厨房里还有一些没吃完的烧鸡和馒头,他想着这些东西不适合给凤凤吃,于是卷了袖子给她熬点粥。他一边做一边还为她想着借口,要是被龙三发现了凤凤偷吃东西责怪她,他就说是他劝凤凤吃的。
正想得入神,忽听得门口有个声音问:“你在做什么?”
凤卓君吓一大跳,手里的勺子“咚”的一下摔在地上,他转头一看,竟是龙三。
龙三走进来,看了看灶上正熬的粥,然后正眼转向了凤卓君。
凤卓君有些心虚,喃喃地道:“我就是,我就是饿了……”他瞧见龙三的眼神,遂闭了嘴,有些不服气为何他这岳丈做得如此窝囊。他咬了咬牙,又道:“凤凤饿得难受,就让她喝点粥,该是不碍事的。”
龙三盯着他,直盯得他心里发毛,然后居然问他:“你是真心疼凤儿吗?”
“这是当然,我是她爹。有亲爹不疼女儿的吗?”凤卓君终是怒了,嗓门大了起来。”我不过是想给我女儿做些粥吃,这还用不着看你的脸色。”
龙三不恼不怒,看着他道:“你既是真心疼女儿,那就好办。这次的袭击不是为了宝藏,而是为了杀凤儿。那毒是致命,刺客们的杀招也是致命,你对敌许久,该是有所觉他们与你动手和与凤儿动手有何不同。”
凤卓君愣了一愣,怎么他讲做粥,龙三却讲起刺客来了?
不过提到这个,他也正好有话要问:“这我也是要问你,凤凤并非武林中人,哪里会有什么仇家,是不是你们龙家招的祸?”
“不是龙家,所以这才麻烦。”龙三很严肃,让凤卓君也提起十二分警惕来。龙三又问:“岳父大人,有句话或许不当问,但既是事关凤儿,我不得不冒犯。凤儿是你亲生的孩子没错吧?”
凤卓君脸一下黑了:“你这话确实不当问。”
龙三压根没理他的情绪,又问一次:“究竟是也不是?”
“当然是。”凤卓君怒不可遏。
“那岳母大人呢?”
“当……”凤卓君猛地一顿,紧接着飞快道:“当然也是。”
龙三眨了眨眼睛,道:“既是亲生骨肉,又真心疼她,那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我有个提议,望岳父考虑。”
凤卓君有些紧张:“你且说说看。”
“我要把寻宝之事托付给友人,引开觊觎宝藏的那些人的注意,而我们三人仍佯装上路寻宝,实则调查刺杀凤儿的事件真相。”
“托付给友人?”凤卓君急了:“这般重要的事,怎能交给外人?”
“若是值得信任便不分里外,而心怀鬼胎的又岂限于外人?”
凤卓君微眯了眼:“你与你那些朋友商议了一晚,便是得出这么个决定?今天来袭的那些人,又查得什么结果出来?”
“那些人退得快,查不到确切行踪,不过窒心草这毒产自夏国,在我们这很少见。”
凤卓君一愣:“夏国?”
龙三盯着他看:“岳父对夏国不陌生吧?”
“二十年前,我确是在夏国生活过一段。”
“那岳父在夏国可有仇家?”
“并无仇家。”
“岳父在夏国可识得什么人?”
“并无旧识。”
龙三不再问,只道:“寻宝与擒敌,必须分开两路。我们人少,又不能安置一大堆护卫帮手惹人耳目,所以顾不得这许多。宝藏重要还是女儿重要,岳父大人多考虑吧。近期我们就在这里暂住,待弄清了形势再上路。”
凤卓君抿紧嘴不语。
龙三看了看灶上的粥,说道:“史大夫交代了这两日凤儿不能进食,岳父该狠心的时候还是得狠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