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菲的病情不容乐观,虽然抢救了回来,但手术之后却一直昏迷不醒,主治医生对此态度保守,只说病人刚接受过大手术,到底能不能醒过来,还得看后期情况,让我们暂时不要着急。
话说得轻巧,但事到如今不着急是不可能的。
欧阳菲昏迷才三天,外面的世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亚凡集团内部暗藏了多年的波涛终于因为董事长的昏迷和黎耀凡的冲动决堤而出,在集团内部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人言猛于虎,现在外面的那些谣言已经传得不能听了,因为黎耀凡殴打股东那件事,他的病情被无线放大,公司里人人都在传他行为失控,不宜再主持公司事务。而欧阳菲的病情本来就不容乐观,传来传去自然更加糟糕,甚至还有些不负责任的媒体在那儿大放阙词,说什么欧阳菲其实已经病故,亚凡集团瞒着是为了稳定军心之类。
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中,我和黎耀凡抽空去结了个婚。
曾几何时,我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结婚时要铺多少鲜花,请多少名人,搞多大的排场,却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在这样一个平凡甚至充斥着倒霉的日子里,和黎耀凡平静地领了结婚证。
整个过程十分低调,就连L.K都是在我们跟他说了之后才知道这件事,那一刻,他一向平静地目光里难得略过了一丝讶异。
“对不起啊兄弟,抢了你男人。”趁黎耀凡去洗手间,我拍了拍L.K的肩膀。
“不意外。”他的神色早已平静。
“我自己都觉得很意外,你竟然不意外?”
“迟早的。”他倒是挺言简意赅。
“……你不会很失望吧?”我觉得自己这问题挺矫情的。
“没有希望,何来失望?”他坦然地看着我。
我愣了半晌,最后吐出一句:“好吧,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黎耀凡忽然回来,问。
“没什么!”我急忙解释,“我在跟老K同志说,公司现在这样我很不放心。”
“不要这么叫我。”L.K板着脸提醒。
“好吧,那小K,KK,或者阿K?”
“……随你。”
“那就叫KK吧。”
“……”
“KK,那些股东闹得怎么样了?”
“……”他憋了半晌,蹦出三个字,“很糟糕。”
连一向淡定的L.K都说很糟糕,那应该已经是糟糕到家了,我原本因为玩笑而略有放松的心情,不由得又沉重了起来,问:“情况糟糕到什么程度,还有得救吗?”
“王中德出院了,正在着手告黎总故意伤人,和他关系好的那几个老股东全都在拿这事做文章,挑拨股东情绪,准备联合起来逼黎总交出股权、换董事长,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另外,公司的股价已经跌破历史最低了,还会再跌,劝你暂时不要买入。”
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L.K冷笑话而得到任何的缓解,各方压力汹涌而至,情况远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接下去该如何应对,还能力挽狂澜吗?我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黎耀凡。
他相当平静,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准备召开记者会。”
召开记者会向来是处理危机最好的办法,与其让小道消息在外头疯传,不如官方站出来说明情况,控制舆论导向。只不过这样一来就不得不面对记者们疯狂的攻击,一旦说错一句话,很有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就拿我父亲来说吧,当年他可没少召开记者会,情况却一次也没有得到好转,甚至愈演愈烈。所以,我一直认为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最好不要召开记者会,可是黎耀凡却如此坚定的召开,难道说他心中已有了翻盘的筹码?
考虑到王中德那批股东很有可能立刻就翻脸,所以记者会被安排得很紧急,黎耀凡才说完这决定,亚凡集团决定在今天下午召开记者会的消息就传遍了各大媒体,L.K的手机被打爆了,最后不得不边充电边接电话。
“对,记者会将在今天下午两点准时召开。”
“不需要什么证件,我们欢迎任何媒体到访。”
“没关系,如实报道就好。”
相比L.K的繁忙,这边厢,黎耀凡简直可以说是在度假,整个上午,他一直悠闲地坐在办公室里浏览网页,我凑过去一看……顿时汗了,这家伙竟然在网上选对戒!
“你不觉得网购这种事,不太符合你的身份吗……”
“没办法。”他摊了摊手,“我也想带你出去买,可是眼下这情况,恐怕不太有难度。”
“哟,你还知道眼下有情况啊,我以为你忘了呢。”我忍不住在一旁吐槽。
“当然,情况我很清楚。”
我眼前一亮:“所以你有打算了?”
“没错。”他点点头,郑重道,“我们都已经结婚了,竟然还两手空空,太不应该了。”
“靠!”我忍不住骂出来。
“别生气。”他一把将我拉到腿上,“你来选,喜欢哪种。”
“……”我被黎大公子的坦然和无耻击败了。
最后,我按照价格排序,速度挑了一对最贵的。
“你喜欢这样的?”他挑眉。
“长什么样我无所谓,关键它贵啊,万一以后咱们一无所有了,还能变卖戒指多撑几天。”我白了他一眼。
“有道理。”黎耀凡点头。
“……”我又败了。
对戒这玩意儿价格不菲,哪怕是网购,店家的服务态度依旧一流,仅仅过了几个小时,我随口挑的那对戒指已经摆在了我们的面前,简单、低调、不浮夸,与订婚用的钻戒截然相反的风格,是一对相当标准的婚戒。
“把手伸出来。”黎耀凡拿着戒指,对我说。
我愣了一下,突然有些茫然。
我已经结婚了,是黎耀凡的妻子了,从今以后,我将是人人口中的黎夫人,光明正大、无须掩饰。这些,明明在领取结婚证的那一刻我就该意识到的,可是此时此刻,当黎耀凡拿着戒指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觉得不可思议。
事情怎么会发生的那么突然呢,我还没适应啊,还没适应啊……我的内心呐喊着、挣扎着,黎耀凡却忽然单膝跪地,牵过了我踌躇的手,毫不犹豫地把戒指往我无名指上套。
我急了:“你干嘛,我还没答应让你戴呢,喂!”
反抗无效,我的无名指上多了一颗戒指。
“好了。”他站起来,厚颜无耻地拿起另一颗戒指,塞进我手里,说,“该你给我戴了。”
我愤怒啊:“黎耀凡!你这是强盗行径!”
“叫老公。”他更正。
“……我不戴。”我想把戒指从我手上扒下来。
他伸手按住我的手,笑着把脸凑到我耳边,低声哄:“别耍小性子了,我亲爱的老婆。”
身子僵了一下,眼前一阵眩晕,“老婆”这可真是一个肉麻又甜到心里的词,内心的茫然在那一刻被极大的满足所替代,死守到现在的节操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赶紧的,老婆。”黎耀凡退开身子,把手伸到我面前,晶亮的眸子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就差自个把无名指套进我手上那颗戒指里了。
我算是认栽了,无奈地把戒指套进了他的无名指上。
如此神圣的仪式被黎耀凡这么一搞,显得有些像在过家家,我想想也算了,反正嫁都嫁了,后悔也来不及。可是接下去的剧情不应该是深情一吻吗,为什么黎耀凡一点行动都没有,然而拉起我的手,说:“好了,那我们走吧。”
“去哪儿?”我莫名其妙。
私奔、蜜月、庆祝?
以上这些都不是答案,黎耀凡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陪我去参加记者会。”
“黎总,请问外界传言是真的吗,您的病情如何?还能正常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有传言说您母亲已经病故,对此亚凡集团是否有考虑过用事实来反击呢?”
“听说您打了一位王姓股东,可有其事?”
“您考虑过打人的后果吗,被打的股东会告您吗?”
“亚凡集团的股价一直在跌,对此您准备怎么向股民们交代呢?”
“事到如今,您打算如何补救,有想过引咎辞职吗?”
记者会上,一个又一个犀利地问题抛向黎耀凡,我不知所措地坐在一边,深深感觉自己又被黎公子坑了。
这不是黎耀凡翻盘的机会吗,为什么他面对那么多问题一个像样的回答都没有?还有,为什么我会在这儿啊,我真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啊,救命!我哭丧着脸,多希望能坐边上一点,再边上一点,让自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可是,这么一个大活人坐在黎耀凡旁边,是不可能不被重视的。
见所有问题都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疯狂的记者们终于决定把枪口指向我:“黎总,请问您为什么带沈小姐参加这次记者会,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当然。”黎耀凡笑笑,“不过我先要纠正你的一个说法。”
“哦,什么说法?”记者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的。
“麻烦各位以后不要称我身边这位为沈小姐,请叫她黎夫人。”
随着话音的落下,全场记者的情绪终于被引燃了,无数闪光灯在我眼前连成了片,我再也克制不住地把惊慌失措地目光投向黎耀凡,无声控诉:你这是要干嘛?!
手被紧紧地抓住了,黎耀凡回过头,给了我一个无比宠溺的眼神。
我差点晕过去。
“请问两位真的结婚了吗?”台下记者急切地问。
“这还能开玩笑吗?”黎耀凡扬起自己戴着戒指的手,又抓起我的左手展现在镜头面前,“我们结婚了,千真万确。”
“可是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结婚呢,会不会太仓促了?”
“我的情况大家恐怕都知道了,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我做了什么事,千星都对我不离不弃,如果错过了这样一个好女孩,我想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他这般说着,目光始终停留在我身上。
我原本焦虑的心情,在那一刻被抚平了,不管黎耀凡今天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记者的面说这番话,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所以您这是承认外界对您病情的描述了吗?”记者们的点总是抓的不一样。
“是的,事实摆在眼前,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台下又是一片骚动。
“那您母亲的病情呢?”
“托各位的福,家母已经抢救回来了,目前情况稳定,还在留院观察,想必很快就能出来主持大局。”
他前面这般坦然,后面关于欧阳菲病情的这番谎言,自然也没多少人怀疑。
“那关于您打了某位股东的传言呢?”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黎耀凡用八个字,承认了他打人的行为,也留给了记者无数遐想。
果不其然,台下记者开始猜测起来:“您的意思是,那位股东太过分了,您才打他的?”
“具体情况我不想多说,其实我们亚凡起起落落也很多次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最重要的还是团结,目前公司大部分人股东还是能够团结一心,全力以赴扭转局面的。”黎耀凡这句话说的依旧很有艺术,看似没有正面回答记者们的提问,可却是在暗指王中德落井下石,包藏祸心,愧为亚凡集团的股东。
台下记者一副了然的表情。
“说起亚凡集团的起起落落,黎总您可曾记得当初您父亲是为何入狱的呢?”角落里,一个记者忽然站起来提问。
这问题犀利了,我顿时紧张了起来,这记者绝对是做足了功课,打算给我和黎耀凡难堪呢。
结果黎耀凡竟然笑起来:“真不好意思,我这病可记不得那么远。”
“据我了解,当初陷害您父亲的正是您夫人的父亲。”记者紧咬着这话题不放。
台下骚动又起,这回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亚凡集团如今的危机上,转而对我和黎耀凡的过去兴致勃勃起来,大家纷纷伸长了脖子,等待着黎耀凡的回答。
我的心在砰砰直跳。
“你说那个事啊?”黎耀凡顿了顿,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说,“抱歉,我实在记不得了。”
台下一片嘘声。
“可是……”他的声音很轻,却一下子盖过了众人的议论,场面顿然安静下来,“无论我记不记得,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很庆幸千星现在能够在我身边,也很庆幸此刻我所遭遇的一切,它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见识过这个世界的丑恶,才能珍惜眼前的美好。在此,我向大家保证,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对我的夫人不离不弃,就像她对我一样。”
黎耀凡的话太煽情了,我有点想哭,包括台下的记者也一样,提问和议论在瞬间消停了下来,好几个女记者的眼睛都红红的。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你都病成这样了,拿什么保证?”刚才提问的那个记者又站了起来,显然还不死心。
众人都向他投去鄙视的目光:记者界的败类啊!
“你说的没错,对于这事我也所考虑,为了让我夫人能够安心嫁给我,我决定将我名下所有集团股份如数转到我夫人名下,转让书我已经签好了,只要我夫人签下名字就可以了。”
他说完,L.K递上来一份文件。
我彻底石化了。
“老婆?”黎耀凡低声提醒我。
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整个人都是虚的,感觉在做梦。
刚才那个记者再无话说,悻悻坐下,可是由他而引发的黎耀凡的这个决定却成为了今天最大的一颗深水炸弹,激起的反响无法估量。此刻,所有人都是激动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我们,对于在场的任何一个记者来说,这都是他们职业生涯中历史性的一刻。
在后来的新闻中,甚至有记者这样描述这一刻他的心情,他说:做了那么多年记者,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是在采访新闻,而还是在见证一幕伟大的爱情,这感觉可真棒。
“签吧。”黎耀凡对我说。
我看着他,用目光询问:你这是要干嘛?
他把笔递到我面前:“乖,听话。”
我依旧没伸手,这太出人意料了,我一下子没法接受。
“你不肯签,难道是后悔嫁给我了?”他开始威胁我。
这算哪门子威胁啊!我哭笑不得,这感觉简直就像你去超市,经理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说:快把我的超市搬空,不然我死给你看!
“签啊,快点签!”台下有记者开始催促,一副恨不得替我上来把转让书签了的架势。
我无语了,黎耀凡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吧,如果这样我再不配合,恐怕要坏了他的计划,无奈之下,我只能硬着头皮,拿起笔,在股权转让书上签下了我的大名。
事发当晚,舆论一片哗然,关于亚凡集团这次召开记者会的事,俨然成了网络热搜榜第一名,记者会当场的视频点击率破表,各大论坛纷纷建起了热帖,无数网民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件事。
第二天,各大媒体关于此次记者会的报道也铺天盖地而来,奇怪的是,原本大家最关心的黎耀凡的病情、他的打人事件,还有欧阳菲这些事全都被一笔带过,所有媒体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报道我和黎耀凡的感情。
“见识过这个世界的丑恶,才能珍惜眼前的美好。”
一时间,黎耀凡记者会上说的这句话,成了所有网络、纸媒、八卦评论员们的大爱,纷纷以此为标题展开报道。
“丑闻、破产、竞争……这样的新闻天天都有,谁在乎呢?但是今时今日‘真爱’实在是太罕见了!”有评论员这样描述这他的看法,并且引起了公众的一致认同,想比之下,原本就想象力丰富的娱乐记者们更加疯狂,拼命挖掘着我和黎耀凡的过去,甚至特意跑去采访我的高中同学、翻出十年前的就照、翻阅当年黎中正案件的资料……勾勒出了一个个虐恋情深、恩怨纠葛的故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怎么不去写小说!”看着娱乐周报上大版面关于我和黎耀凡情路经历的臆测,我愤然像黎耀凡抗议。
“确实。”黎耀凡盯着电脑屏幕,目不转睛。
我问:“你看什么这么认真?”
“小说。”
“……”我无语,凑过去一看,疯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我速度关了他的电脑屏幕,说:“黎耀凡,我们必须谈一谈。”
“叫老公。”他更正。
“……我们还是谈一谈吧。”
“叫老公。”他十分执着。
“……老公,我们谈一谈吧?”我快被他逼哭了。
他终于心满意足地转过身,之气下巴看着我,问:“你想谈什么,老婆?”
好无耻啊!我心里的大草原上几千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拼命克制着情绪,问:“老实说,为什么要把股权转给我?”这问题,我昨天就想问了,可是由于黎耀凡急匆匆去医院看欧阳菲,一直没机会开口。
“不是你说的吗?”
“我?”我愈发莫名其妙,“我说过什么?”
“没想到你记性比我这个失忆的病人还差。”他摇摇头。
“少在我面前装病!”我怒了,这家伙演戏演得深入骨髓了,不去角逐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真是太可惜。
“唉,当初可是你自己跑到我办公室,泼了我一身红酒,还口口声声说只要我把手头一半的股权给你,你就答应嫁给我,结果我现在全都给你了,你反倒不高兴了。”
他说得相当委屈,我迷茫了,有这事吗?好像是有吧……可关键是,对天发誓,我没有当真啊!
“你转回去把,我不要你的股权。”我无奈地说。
“这怎么行,你都签字了,可不能后悔。”
这逻辑,我无语:“我不后悔嫁给你,但是这股权我真不想要。”换做别人,一下子身价暴涨恐怕要乐疯了,可是我不一样,欧阳菲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万一她醒过来得知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集团,一夜之间就让自己的败家儿子全交给了仇人之女,还不又要送去抢救?想想都可怕。
“可是我想给你。”他忽然正经起来,握住我的手,“虽然我们已经结婚了,但是我总觉得这样还不够,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一辈子都没法还清,所以我想把所有我所拥有的,都给你。”
“可那是股权。”我承认,我此刻感动的要死,但是股权不是儿戏,关系着整个集团的生死存亡,不应该拿来当做爱情的筹码。
“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啊?”他笑眯眯地望着我。
“其实,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我很老实的回答。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我喽?”黎公子好像会错意了,放开我的手,开始脱衣服。
我急了:“喂,黎耀凡,你别开玩笑,我说认真的!”
“我也没开玩笑,我也是认真的。”他扯下领带,解开衬衫的扣子,迫不及待地向我扑过来,将我压在了办公室地桌上。
“这是办公室……”我试图推开他。
“我知道,刚才那篇小说里有写。”他说完,不等我反驳,吻住了我的唇。
学海无涯,作为高材生的黎公子还真是身体力行啊……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记者会的召开极大地控制了舆论导向,让黎耀凡原本负面的形象彻底翻盘,就连我都跟着沾了光,公众、媒体纷纷黑转粉,我那个八百年不用的新浪微博,一时间粉丝暴涨了几百万。
可是舆论归舆论,所有问题依旧存在,特别是在黎耀凡对外宣布将股权转让给我之后,公司内部立刻炸开了锅,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一冲动的行为,很多人甚至认为这是黎耀凡试图撇清自己的手段,情况不断恶化。
几天里,亚凡集团的股价一跌再跌,股东们闹翻了天,公司不少有价值的员工纷纷离职另谋生路。
最糟糕的是,王中德忽然一纸诉讼将黎耀凡告上了法庭,几个警察破门而入,“客气”地邀请黎耀凡去局里“喝茶”。
“我跟你一起去!”我紧紧拉住黎耀凡的手。
他却阻止了我,“听我的,留在公司,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是……”
“相信我!”他打断我的话,用眼神示意我不宜多说。
我终于还是放开了手。
他说会好起来就一定会好起来,他说要我相信他,我就无条件的相信他,因为我现在是黎夫人,这个男人的妻子,无论他明天是继续闪耀着光辉,还是堕入无间地狱,我都会义无反顾地陪同。
黎耀凡被抓,欧阳菲依旧昏迷不醒,黎氏所缔造的商业帝国在一夜之间风雨飘零,只剩我这个刚上任的黎夫人硬着头皮来主持大局,员工们对我的信任度有多低,可想而知。
一早,L.K送我上班,仅从集团大门到电梯这一小段路,我已经遭受了无数置疑、轻蔑,甚至幸灾乐祸的眼神,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交头接耳的画面,而身后的大门外,成群的记者和抗议的股民们更是将门堵得水泄不通,叫骂声、议论声、责问声不绝于耳。
即便是自诩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我,面对这般情景,依然有些不知所措,倒是L.K镇定得紧,动作麻利地帮我摁下了电梯的开关。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闭的那一刹那,一直挺直着背的我双脚一软,瘫靠在了电梯壁上,长长地松了口气,感叹:“天哪,太可怕了!”
“这点你就受不了了?”L.K在一旁揶揄。
我猛地站指身,扑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老实说,耀凡是不是已经交代你下一步该怎么走了?你快告诉我,让我心里踏实点。”
“三个字。”他伸出手指。
“什么?”我眼前一亮。
“等。”
第一个字说完,我一阵失望,接着问:“那第二个字呢?”
“忍。”
靠,你还不如不说呢,我咬着牙,心灰意冷地问:“那还有第三个字呢?”
“激。”
“什么意思?”这个字可真是出人意料,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表面意思。”L.K淡定地看了我一眼,“刺激、激怒,让疯狗来咬你。”
“靠!”我骂了句,“说得轻巧,要是疯狗真来咬我了怎么办?”
“放心吧,想想你手里的股权,没有一条疯狗敢真的咬你,哪怕你咬了他们。”
我恍然大悟,一会儿又醒悟过来,气急败坏道:“你才咬呢,我是人,又不是狗!”
说话间,电梯已到了顶楼,门缓缓打开,新来的小助理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迎接我,在她身后,以王中德为首的几十条疯狗瞪着血红的双眼,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等,忍,激。
我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后,昂首、挺胸、微笑,迈出了电梯。
“黎夫人,我们想跟你谈……”王中德肿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地挡住了我的去路。
“等一下。”我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有事到里面说。”
一群人虽然不甘心,但还是闭了嘴,乖乖地跟在我身后,进了办公室。
我一坐下,王中德又上来了:“黎夫人……”
“等一下!”我又阻止他,朝L.K抬了下眼,“咖啡,少糖多奶,谢谢。”
“是。”L.K低着头,退后一步,嘴角微扬。
“黎夫人,您这是不把我们这些老……”王中德在一旁黑了脸,正想插嘴,我却回头朝他微微一笑:“王总,来杯咖啡?”
王中德一脸的气势僵在了脸上,半晌,憋出仨字:“不需要。”
“那你们呢?”我又问他身后那几个股东。
“不需要,不需要……”几个人都纷纷摇头,脸色不比王中德好看到哪里去,刚才的气势也消去了一大半。
“那真是可惜了。”我摇了摇头,“早上喝一杯咖啡,不仅可以提神醒脑,让人集中注意力,还能刺激肠胃蠕动,预防心血管疾病,减少肌肉酸痛……”
“黎夫人!”王中德忍无可忍地打断我,“我们能谈一谈吗?”
“我这不是在跟你们谈着吗,这咖啡啊好是好,但是不能多喝,更不能空腹喝……”
“黎!夫!人!”王中德咬牙切齿地打断我,“我们要谈的是正事,请您不要再岔开话题了。”
“对啊,谈正事,谈正事……”他身后,一群人点头附和。
这时,L.K已经拿着咖啡进来了,我伸手接过,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这才抬起头道:“好吧,既然各位对咖啡都没兴趣,那就说正事吧,我听着。”说完,我又抿了口。
香气浓郁,回味悠长,很纯正的蓝山。
“黎夫人,现在公司的情况非常糟糕,人心很不稳定,外界谣言四起,股价一跌再跌……”王中德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说集团现在的困境,中间毫无停顿,说得要多惨有多惨,我喝着咖啡,欣赏着他那张被黎耀凡打成猪头的脸,一块脸颊还是青的,嘴角也肿着,说起话来的时候两片香肠嘴一张一合,活脱脱一条大章鱼。而他身后那几个股东更是搞笑,他说一句就点一下头,跟排练好似的。
我终于忍不住笑场了。
“黎夫人!”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王中德今天第几次怒视我了,他的脸由黑变红,由红变青,由青变白……色彩十分丰富,“请你严肃一点,这不是在开玩笑!公司现在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境地,这情况是如何造成,是谁造成的,你我心知肚明。现在董事长病重,黎总不适合执掌公司,您又没什么经验,不如……”
“不如把公司交给你啊?”我打断他的话。
王中德一愣,满嘴的台词全让我给打住了,表情从怒到惊,转而露出渐渐喜色……
“我开玩笑的啦!”我看准时机补了一句。
他那刚露出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王总,您不会当真了吧?”我呵呵地笑。
砰!王中德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我面前:“沈千星,你特么耍老子玩呢?”这老家伙终于被我激怒了。
“王总,您终于看出来了啊!”我站起身,拍手。
“臭娘们,你欠揍是不是?”他一副要扑过来的模样,被身后的几个同僚紧紧抓住。
“啊呀,王总,你怎么能这么凶呢,你这样我很怕的啊,你别激动,平静一下……”我边说边凑过去安慰,然后在碰到他手的那一刹那,“噗通”一声坐倒在了地上,哭喊,“有话好好说,你干嘛打我啊?痛死我了,要死人了,救命啊,快报警啊!”
然后再众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站在一旁的L.K悠悠地拿出了手机……
在悦耳的警笛声中,我和L.K目送王中德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办公室,我想有他陪着黎耀凡,一定不会太孤单。
“怎么样?”王中德被带走后,我回过头,面带笑容地问L.K。
“相当无耻。”他回了我四个字。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我瞪了他一眼。
“刮目相看。”
“小意思。”我得意地仰起头,“别忘了,姐是个演员。”
王中德被抓之后,同他一伙那几个股东终于对我有所忌讳,暂停了一切行动。然而舆论的热潮却再次被掀起,关于他被抓的原因外界议论纷纷,大部分人对我表示同情,谴责王中德欺负妇孺的行为。
“就算矛盾再大也不该出手打人啊?这姓王的太没素质了吧!”
“出了事就知道对女人动手,他怎么不去死啊!”
“打女人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应该送他进监狱特殊照顾!”
网上对王中德的谩骂声不绝于耳,都已经追溯到祖宗十八代了,对此我很是满意,打了个电话给乐姐,夸她办事效率高,骂人水平十分了得。
“小意思,以前我手底下那些小明星都是被人骂,现在有傻逼给我骂,当然不能放水,越狠越好。以后有这种事再叫我,保证精分它十七八个ID,骂出来的话一句都不重样!”乐姐在电话那头得意地笑,“不过话又说回来,难道真真被这姓王的打了?”
“怎么可能,你忘了我以前靠什么吃饭的?”
“这倒是。”乐姐说完,叹了口气,“世道变得真快啊,要不是你提起,我还真忘了你这个黎夫人以前跟我这个女屌丝同甘共苦过。”
“说什么呢!”我有些生气,“难道现在我就不能跟你同甘共苦了?”
“别别别,你现在过得可比我苦多了,我还是做我的女屌丝吧,你可别把我拉下水。”乐姐打趣道。
一句口无遮拦的玩笑,让我不禁有些苦楚,现在这情况别说是在外人眼里,就是我自己身处其中也觉得糟糕透了,现在支撑我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就只有黎耀凡了。
见我久久不啃声,乐姐有些急了,问:“千星,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咱俩这关系,就算你穷得只剩裤衩了,我也会把我的裤衩分你一半的,只要你不介意我穿过。”
“……谢谢你啊!”我被乐姐的无耻打败了。
“客气啥,咱都是自己人!”乐姐哈哈着,忽然话锋一转,“话说,你老公怎么还没被放出来,这都过了一天一夜了,你不担心吗?”
乐姐的话再一次戳到了我的痛处,黎耀凡还在拘留当中,我能不担心吗?可是这次他动手打人证据确凿,而且王中德又毫无和解的意向,要解决起来实在棘手。
“不是我吓你哦,那里头很乱的。”乐姐忽然神秘兮兮地来了句。
“什么?”我惊了一下。
“你想啊,拘留所就那么点大,抓了什么人都往里关,小偷小摸那些也就算了,万一不小心遇到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怎么办?以你老公的名气,跟那么一群反社会人员关在一起,甭提有多危险了?再说了,你老公长得还那么……那些黑社会大哥最喜欢啦……万一小雏菊变成向日葵……”
“你够了!”我阻止乐姐继续胡说下去,速度挂了电话,把L.K从外面叫进来。
“安排下,陪我去看耀凡。”
“很着急?”L.K似乎察觉到什么。
能不急吗?按乐姐的说法,再晚一步,黎耀凡可就菊花不保了!当然,这想法不能告诉L.K,所以我只能随口道:“我老公在里头受苦,我能不着急吗?快安排车,我要马上去看他!”
“你确定要现在出去吗?”他再次询问。
我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外面挺乱的,尽量少走出去为妙吧。”
我纳闷:“你是指外面那些抗议的人和记者吗?”
他摇了摇头:“这些都只是面上的,藏在暗处的那些才更值得注意。”
“我不懂,你说明白点。”我催促。
他却不紧不慢道:“论资历,王中德在亚凡排不进前三,论股权,他也没到呼风唤雨的程度,为什么他能这样嚣张,你有想过吗?”
“我知道。”我点头,“他后头有人撑腰。”
“那这个后台是谁,黎总应该也告诉过你了吧?”
我点点头,黎耀凡的确说过,这个幕后黑手正是小桀的父亲——夏雄。
L.K冷笑了下:“没错,王中德不过是那个人安插在集团内部的一颗棋子,如今这颗棋子失去了作用,你觉得他会放弃走这盘棋吗?”
“当然不会。”夏雄的性格我很清楚,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
“没错,他一定安排好了下一步,而这下一步一定会比上一步更凶险,更具有取胜的把握。”L.K这般说着,神情愈发严肃,“所以,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们最好不要打草惊蛇,一切行动应该以谨慎为主。”
我知道他会说这番话自然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但却依旧打消不了我对黎耀凡的担心,我说:“你说的没错,夏雄的手段我见识过,当年我父亲曾跟他有莫逆之交,他都能如此心狠手辣,如今对耀凡更不可能手下留情。所以,我现在最怕的不是打草惊蛇,而是他对耀凡不利,毕竟他现在只身一人,正是下手最好的时机。无论如何,我必须见了他才放得下心。”
我的话让L.K的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再者,耀凡现在被抓,如果我们不去看他反倒显得反常。”我接着说。
“好吧。”他终于妥协了,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
车很快就被安排好了,由于公司门口这几天围满了前来采访的记者和抗议的股民,所以我和L.K特意避开了众人的视线,直接从后门离开。走到了车前,L.K伸手帮我将车门打开,我一头钻了进去。
常理来说,我进车之后,L.K就会帮我关上车门,然后绕到副驾驶位去坐,可是今天,车门才刚关上,司机就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喂,还有人没上车!”我一边提醒司机,一边回过头,看到L.K正紧跟着车尾狂追,神色十分紧张。
不祥的预感在我心中升起,难道……我还来不及细想,一只拿着毛巾的手便已经伸到我面前,闪电般地捂住了我的口鼻,刹那间迷药的气息扑面而来,挣扎了片刻之后,我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