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被欧阳菲派来的人丢在了海边,我不得不辗转了大半天才回到公寓。
滴水未进加上心情低落,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每走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几乎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就在我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公寓门口坐着个人,他低着头,好像已经在那儿很久了,周围的地方堆满了各种饮料瓶和外卖的空盒,看上去简直像个垃圾堆。
“不好意思,请问你……”我好奇地走上前去。
对方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虽然那张脸邋遢了很多,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模样。
竟然是很久没见的夏司桀!
“千星!”他看到我,很是激动,几乎从地上跃起来,“你总算出现了,我都在这儿守了半个月了,你去哪儿了?”
“半个月?”我感到有些云里雾里。
“不说这些了。”他摇头,“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我爸不阻止我们交往了。”
什么?我感到一阵头晕,事情已经够糟糕了,为什么小桀还要出来添乱,我真的没心情跟他聊这些事。“小桀,你别任性了,我现在很烦,你赶快回家好不好?”我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哄他。
“不行!”他一口拒绝了我,“千星,我对你是认真的,耀凡给不了你幸福,我可以啊!你嫁给我,我带你和伯母去国外生活,这里的事你都不用管了……千星你怎么了?”
“别说了……我……我头晕……扶我进去……”我说着,再也撑不下去,软绵绵地倒在了夏司桀的怀里。
我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期间夏司桀一直跑进跑出,为我烧水、煮粥,甚至擦脸。虽然他有些笨手笨脚,但作为一个毫无自理能力能力的大少爷,他能为我做这些,我已经很感动了。
“不行,我再去煮煮!”在他第三次决定把手上那碗半生不熟的粥进行再加工时,我阻止了他。
“不用了,我不饿。”
“你怎么能不吃呢?你看你的脸都白得跟什么似地的,要不我还是叫救护车吧!”他说着便要去掏手机。
我赶紧拦住他:“不用了,我只是太累了,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
他放下手机,担忧地看着我:“千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累成这样?”
我叹了口气,把欧阳菲拆散我和黎耀凡的事说了一遍,当然我没告诉他黎耀凡失忆的事,毕竟这件事一旦被公开,很可能造成亚凡集团内部的人心惶惶。所以,就算是一心想掌权的欧阳菲也没打算把儿子的病公诸于众。
“千星,你就不能考虑一下我吗?我也可以给你幸福啊,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家里人不反对我们在一起啊。”他又开始了这话题,让我很是头疼。
实在忍无可忍,我只好戳穿他:“你别骗我了,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你是被赶出来的。”要不然,他堂堂一个大少爷,怎么可能蹲在我家门口吃泡面?
“啊?你怎么知道!”他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重振起精神,道,“就算我被赶出来了,至少我爸没打算把我抓回去啊。你跟我走,我们去国外结婚,我可以开赛车养你,再不行我还可以把我收藏的那些跑车卖掉……”他就像个孩子,认定了一件事,总是执着得令人无奈。
“小桀。”我耐心地向他解释,“你很好,我也很喜欢你。可喜欢不是爱,我只是把你当弟弟……”
“我还是再去把粥煮一下吧!”他不等我说完,飞快地站起身,端着粥跑进了厨房。
留下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头。
自从回到家之后,我一直担心黎耀凡的病情,多次联系L.K却没成功,心中万分焦急。最后,我实在担心得受不了了,决定冒险去黎家看看,打探一下此刻的情况。
然而我的想法却遭到了夏司桀的阻挠:“你不能去,伯母现在视你为眼中钉,肯定早就做好了防你的准备,你去了不但见不到黎耀凡,说不定还会有危险。”
我心急如焚,哪能顾上这些:“那我还能怎么办,难道要我在家里傻等着,万一他做出什么傻事怎么办?”
“做傻事?”夏司桀被我说得有些懵。
“可不是吗,他现在……”说到这儿我才意识到夏司桀还不知道黎耀凡失忆了,赶紧打住,“我跟你说不通,反正我一定要去,你别拦我!”
“千星,你就那么喜欢他吗?”小桀忽然抓住我的手,“他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你为他去拼命?而且他伤害过你啊,你想想你现在的生活,想想他曾对你做过的事,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我沉默了,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夏司桀。
是的,他说的没有错,我和黎耀凡的确彼此伤害过也怨恨过,但是爱情偏偏是这世界上最无法理解的东西。爱就是爱了,没有原因,不论得失,既是遍体鳞伤,也要咬着牙继续爱下去。
“别说了。”我打住他的话,“你说什么都没用的,我一定要去,对我来说,爱一个人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千星!”小桀还想继续说下去,电话却响了。
看到手机屏幕上L.K的名字,我感到心头一紧,飞快地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总裁出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令我的心顿时慌乱了起来:“他出什么事了?现在在哪儿?你快告诉我!”
“他为了去找你,跳窗受了伤,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你先来医院再说吧!”
“好,我这就去!”我问清楚了哪家医院,挂下电话便要走。
“怎么回事”小桀在身后追问。
“耀凡出事了,我要赶去医院,你别问了,我很急!”我从没这么着急过,手脚都在冷得发抖。
“我跟你一起去!”他说完便追了上来。
尽管黎家做足了保密措施,但当我和夏司桀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还是被几个消息灵通的记者给拦了下来。
“沈小姐,请问你您是来看黎先生的吗?”“他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吗?”“你们现在还是情侣关系吗?”……
“我无话可说,麻烦你们让开!”我急着甩脱他们,却被团团围住。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夏司桀忽然上前一步,朝着那几个记者喊起来:“各位,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那些记者这才发现跟在我身后这个邋里邋遢的家伙竟然是夏司桀,顿时情绪高涨,不再管我,纷纷向他涌去。
我感激的看了小桀一眼,他朝我微微地点了点头,我会意,转身飞快地跑进了医院。
L.K已经等在楼下了,见我出现,就一把我拉到了角落里:“你别上去,董事长派了很多人在上面,连我都被他们赶下来了。”
“那怎么办?”我着急地问。
“拿着这个。”他递给我一只纸袋,里面竟是白大褂和口罩,“事出突然,我只能做到这些了,剩下就看你的了。对了,把这个也戴上,不容易被认出来!”他取下眼睛,架在我鼻子上。
“谢谢……”我鼻子酸酸的,为他这番举动而感动。
“别废话了,上去吧,他需要你。”他拍了拍我的肩,“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事,绝对不要放弃!”
我点了点头,穿上白大褂转身跑了上去。
正如L.K所说,急救室外果然驻守了不少欧阳菲的人,整个楼层,甚至电梯口都有保镖模样的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出入的人。
幸好我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穿着L.K为我准备的那身行头,顺利地混过了关卡,低着头,往里走去。
或许是因为这些保镖的出现让来往的病人和医生都察觉到了压力,当我往里走时,周围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不太听得见。沉默使我恐惧,心中升起许多不安的念头。
黎耀凡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出事了?二楼虽然不算高,但摔下来也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人性就是如此,越是着急就越往坏处想,要不是为了能见他,我现在都能在走廊上哭出来。
“你是哪个科室的?工作证呢?”一个保镖模样的男人拦下了我,警惕地向我问话。
黎耀凡的病房就在前面,此刻如果露陷,我将前功尽弃,想到这儿我不得不佯装镇定道:“我是医院新来的实习生,医生让我来记录病人的情况。”说完,我扬了扬刚从服务台顺手牵羊的记录本。
谎话虽然蹩脚,但还好起了作用,对方观察了我一阵之后,侧身为我让开了道。
我深深地松了口气,才迈开步子,却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了欧阳菲严厉地声音:“站住!”
我浑身一僵,不敢转身。
“不用装了,我还没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
果然还是露馅了!我无可奈何,只得慢慢转过身去,心里想着解释的说辞,却没料到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啪——”
这是我第二次被人这么打,上一次因为我吵着要见黎耀凡,我爸忍无可忍地教训了我。而这一次,同样是为了见黎耀凡,只是打我的人成了他的母亲。
或许是因为这两次之间间隔的太长,我甚至忘了被人打巴掌的感觉,似乎脑海中有那么一刻的空白,之后脸才开始火辣辣地疼,简直像被烙铁烧过一般。
“伯母……”我忍着痛,想开口。
“啪——”
又是一个,这回是打在另一边脸上,下手很重,不留丝毫的情面,就连我的眼镜都被她打到地上。
如果刚才我还能忍受,那这第二个巴掌下来,我真的有点扛不住了,心里说不出的委屈,为了防止自己崩溃地哭出来,我不得不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此时,欧阳菲终于发话了,她冷笑了一声,讽刺道:“怎么,委屈了?想还手尽管来,你不是很会还手吗?来啊!”
我知道她在刺激我,可是我不会那么做的。
之前,就是因为我太过冲动,才会害得黎耀凡受了伤。现在为了他,就算欧阳菲拿刀往我脸上割,我也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这是我应得的,伯母您要是觉得这样解气,您就打吧。”我闭上眼,做好了继续被打的准备,
“你以为这样就能感动我吗?你太天真了!”她说完,甩了第三下。
这一下依旧是那么毫不留情,我的脸都麻了,嘴角溢出一丝腥味,两耳嗡嗡作响,眼前一阵眩晕。
“伯母,为了见耀凡,我不会走的,请您继续吧!”我紧紧地咬了咬牙关,刚才L.K对我说的话不断地回响在我耳边。
无论遇到什么事,绝对不要放弃!
“别以为我不敢,你们两个人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她说完,再次扬起了手。
“其实您比我更关心他!”我脱口而出。
“你想说什么?”她停下手,充满敌意地看着我。这个女人的样子天生严厉,此刻盛怒之下,更是令人望而生畏。可是,她终归是个母亲,血浓于水,天底下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你们毕竟是母子,耀凡现在忤逆你,完全是因为他失忆了。如果等他病好了,我相信他一定会听你的话。”我继续说。
“这不用你提醒。”他哼了声,“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耍花样,你父亲做的那些事,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黎家的原谅。如果你识相点,现在就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跟他有未来,我配不上他,只要他的病一好,我就离开,永远都不出现在他面前。可是现在,我求求你,让我照顾他,我不想再看他受伤!作为母亲,我相信您一定也不想他继续伤害自己,对不对?”
我的话说完,欧阳菲冷若冰霜的眼底,似乎有了一丝动摇,但她仍不信任我:“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我知道他会这样说,从口袋里掏出黎耀凡给我的戒指,递给她:“这颗戒指是耀凡出事前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等我离开了以后,请你替我还给他。”
她犹豫了,看着那颗戒指,似乎还在做着最后的权衡。
“就算我食言,我相信你也一定会有办法逼我兑现诺言的,我妈现在人在乡下。”我最后补充了一句,以表现出我最大的诚意。
此话一出,她终于被说动了。
“我姑且相信你一次,让你暂时照顾耀凡。但是无论他的病有没有好转,只要我觉得你可以走了,你就必须走,永远都不许再回来。”她说。
我点头,为了这个没有丝毫尊严可言的交易,许下了对自己最不公平的诺言,但我心甘情愿。
“记住你说过的话,别再痴心妄想,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她说完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断地回想着她的话。
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此刻,这句话已经成了深埋在我身体里,随时可能发作的诅咒。
即便如此,我也要咬牙忍着,为了黎耀凡,为了我和他之间那永远也不可能来到的未来。
令人欣慰的是,黎耀凡的伤势并没我想象中的那么重,当我走进病房的时候,他正在沉睡,均匀的呼吸声在无声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终于感到了稍许的安心,轻轻地坐到床边,安静地端详熟睡的模样。
他看上去很憔悴,即使在睡梦中仍微微地蹙着眉头,像在做着一个并不太令人愉悦的梦。
我又何尝不是呢?
刚才和欧阳菲的那番对话已注定了我和他的命运,从今以后,我每陪他一天,我们相处的时间就会少一天。或许下个月,或许下周,甚至或许是明天,我就要与他说再见了。
再见,再也不见。
十年前的离别又要再度重演,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再一次承受那样的打击。
“千星……”他忽然醒了,睁开眼,有些讶异地看着我,“我是在做梦吗?”
我急忙握住他的手,朝他凑过去:“我在呢,你没做梦。”
可这样的举动却让他看清了我的脸,他僵了僵,手捏得紧紧地:“你的脸……我妈又为难你了?”
我知道瞒不过他,只好安慰道:“我没事,至少你妈肯让我来陪你了。”
“你是不是跟她说了什么?”他真的很聪明,这么快就起了疑心。
为了不让他发现,我说:“我当然是求伯母了,她虽然严厉,但毕竟是你母亲,天底下哪有母亲不心疼孩子的?所以,她就同意我来照顾你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千万别再做让自己受伤的事了,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他终于信了,顺服地点了点头:“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有些心虚,但还是点头答应:“那你好好养病,我去问问医生你的情况。”我说完,站起来。
“阿星!”他忽然叫我。
“怎么了?”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似乎有话要说,犹豫了一会儿却又摇了摇头:“没事,你去吧,快去快回。”
“好!”我点头,朝门外走了几步,忽然灵光一现,回过头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你说什么?”他一脸茫然地望着我。
“你叫我阿星?”我警觉地望着他。
“怎么了,有问题吗?”他在装傻,但眼中一闪过而过的那丝狡黠,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说:“黎耀凡,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想起什么?”
“别把我当傻瓜,自从出事以来你什么时候这样叫过我?”我瞪着他。
或许我有时候猜不到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我绝对能感觉得到。
“我就是喜欢你这么聪明。”他终于承认了,那笑容看上去就像瞬间换了一个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刚才和欧阳菲说的那番话,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心里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这就生气了?”他问。
“气你个头!”我勉强回过神,佯装镇定道,“你全想起来了?我让医生过来看看。”
“慢着!”他阻止我。
“你又怎么了?”我心情忽然很烦躁,脑袋里乱哄哄的一片。
“扶我起来。”他朝我招了招手。
明明已经恢复记忆了,还堂而皇之地享受着特权,真不要脸!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什么都别说。”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对我说。
“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从刚才到现在,他似乎一点都不想别人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
“我自有打算,你只要替我保密就行。”恢复记忆的他,又开始像以前那样神神秘秘,凡事三缄其口。
“不说不干!”我咬了咬牙。
“你不能这样,我是病人。”他又开始装失忆,一脸委屈地看着我。
“对,你是病人,神经病!”
我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还想继续逼问,病房的门却被打开了,Dr.黄走了进来,作为这家医院最有资历的脑科医生,他一直负责黎耀凡的病情。
“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想起什么?”
黎耀凡摇摇头,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替他回答:“还是一样,什么都没想起来。”
“那也没办法的,要是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摔一下就想起来了,那我们做医生的就没饭吃了。”Dr.黄难得的幽默了一回,却偏偏就说到重点。真的很难想象,要是让他知道了真相,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未免露陷,我问:“那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他的外伤没什么大碍,但是保险起见还是暂时留院观察吧,这段期间你多看着他一点,别再让他出事了。真想不通,好好的人怎么会从楼上摔下来,也不知道你们怎么在照顾的!”Dr.黄趁机把我教训了一顿。
我一面唯唯诺诺地点头,一面看到偷看黎耀凡,见他一脸欠揍的表情,恨得牙痒痒。
虽然很高兴他能这么快就恢复记忆,但是说真的,我忽然有点想念失忆时那个乖巧可爱、温柔体贴的黎公子了……
因祸得福,黎耀凡的记忆恢复了,但他却让我保密,似乎在暗中谋划着什么。虽然我知道他一向擅长这种把戏,而且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自己此刻的劣势转化成必胜的优势,但我还是因为和欧阳菲之前的约定而忧心忡忡。
那时,我为了说服欧阳菲才狠心搬出我妈,主动暴露我最大的弱点,以向她表示我最大的诚意。
可我万万没想到,一天之内事情竟然会发生如此意想不到的变化。
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之前和欧阳菲的约定告诉黎耀凡,他已经恢复了记忆,有自己的考虑,不可能再对我千依百顺。况且,目前情况这么复杂,我也不想让他分心。
干脆还是不告诉他吧!
我趁着医生在给黎耀凡做检查的机会,在医院走廊里认真地考虑完这个问题,转身就发现夏司桀不知何时站在走廊地那头,默默地看着我。
“小桀!”我跑过去,“你来了?那些记者都走了吧?”
他点了点头,又往病房方向看了眼,问:“他怎么样?”
“还好,伤的不是很重,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他飞快地拒绝:“不用,没事就好,那我走了。”他说完,转身往楼下走去。
“小桀!”我叫住他。
“怎么了?”他在楼梯上停下脚步,抬头看我。
窗外夕阳正好,一缕金黄色的阳光从过道狭小的窗户口照进来,正好投在我和他之间的阶梯上。隔着阳光,我看到他伫立在楼梯上清瘦的身影,一如多年前那个在学校走廊里穿着白色衬衫的孤傲少年。
从三岁时第一次相识,到年少时相伴逃学,我自以为了解关于他的一切,却唯独没有看透他的心。
“别再跟你爸怄气了,早点回家吧。”我劝他。
“回家就算了,我打算过几天回车队。”他淡淡地说。
其实我想他留下来,但已经没这个资格了:“回去也好,记得到了国外好好照顾自己,别再熬夜了,少吃零食多吃正餐,还有开车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千星,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他打断我的叮嘱,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几许期待。
我的心中一紧,却还是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期待变成了失望,他苦笑了声,撇开眼,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冰冷:“那就别说了,我不要听。”
“小桀!”
“我走了。”
我还想叫住他,但他已经匆匆下楼,连句再见都不曾留下。
我忍住泪,抬起头看向窗外,狭窄的玻璃窗外,夕阳已落,阳光逐渐褪去,黑暗即将来临。
“对不起……”我低喃了声。
小桀走后,我继续留在医院照顾黎耀凡,他的外伤逐渐康复,只是记忆没有丝毫的“起色”,令那些专程从世界各地赶来的专家们都束手无策。
“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四下无人时,我问黎耀凡。
结果他的回答竟然是:“看心情。”
我满头黑线,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之前L.K跟我说,你妈正在对公司进行改革,你不担心吗?”
虽然我知道他有自己的计划,可据我这几天的观察,他好像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行动,反倒是每天好吃好喝,简直就是把医院当成了疗养院,还把一大群专家当猴耍。
“这很正常,没什么可担心的。”他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之前我为他的事如此寝食难安,现在想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得,我不问总行了吧,爱咋咋的!
见我不说话,黎耀凡倒是自己开了口,故作神秘地问问我:“你真的那么想知道?”
“不想!”我赌气道。
“不想就算了。”他耸了耸肩。
我快被他被他给活活气死了,但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我还是妥协了,催促道:“你快说吧,我求你了!”
“过来。”他朝我招了招手。
靠,这家伙最近招手惯了,我怎么老觉得他好像在招呼宠物狗呢?
心里虽然不甘心,但我的脚步还是很不争气地朝床边挪了过去,并在他的示意下,俯身将脸凑近。
结果我才把脸凑到他耳边,他就忽然伸手按住我的后脑勺,扳过我的脑袋,一下吻了上来。
我吃了一惊,一时没防备,跌倒在了床上,整个人都贴到了他的胸膛上。
与此同时,一群专家正风风火火地赶来会诊,打开门看到这一副香艳刺激的场面,立刻被震惊了,手忙脚乱地退了出去,还在门外大声地讨论。
“挺好的呀,看来脑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求偶是人类的本能,不需要记忆的刺激。”
“根据最新的研究表明,记忆和欲望还是有一定关联的。甚至可以尝试通过刺激病人的性欲,来达到恢复记忆的目的。”
“我觉得这个方法可以尝试!”
我听得脸都红了,拼命推开黎耀凡,看着他那得意的笑容,恨不得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
“这就叫自投罗网。”他说。
我不知道什么叫自投罗网,我只知道什么叫流氓、淫贼、不要脸,眼前这个家伙就是鲜活的例子!
那群“砖家”又进来了:“沈小姐,刚才我们想到一个绝妙的方法,或许可以帮助病人恢复记忆。”
“妙你个头!”我瞪了他们一眼,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气急败坏地冲出了病房。
离开病房之后,我红着脸走了很长一段路,仍觉得脸上余温未退,心怦怦直跳。这家伙的病才好了没多久,就开始厚颜无耻地吃我豆腐,要是等全好了,那还得了?
不过静下心来想想,他那句“自投罗网”又似乎别有用意,难道是想告诉我,他隐瞒恢复记忆的目的是在等着某个人自投罗网?
如果真是这样,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我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急救室门口,一个满身酒气的女孩在几个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被送了进去。尽管已经连路都走不了,但仍在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喝……继续喝……”
我想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不由得叹了口气。
年轻的时候就这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一有事就要死要活的,学人醉酒消愁,以为这样就能忘记所有的烦恼,到头来不过是在糟蹋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在急救室前焦急地来回踱步。我见那人长得有些熟悉,不由得定睛多看了一会儿,忽然认出了他。这家伙不是那个老跟着西贝的阿珂吗,他怎么会在这儿,难不成刚才送进去的那个女孩子是西贝?
想到西贝,我就想到了黎耀凡之前提起她的身世,忍不住凑了过去问:“阿珂,出什么事了吗?”
“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阿珂诧异地看着我。
我这才想起来,那天我和他去酒店捉奸的时候,一直都戴着口罩的,现在口罩没了,他自然认不出我。于是,我赶紧拿手把嘴巴蒙起来,提醒道:“是我啊,黎耀凡的外甥女,你还记得吗?”
这回他总算认出了我,皱着眉头说:“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跟你不熟,你赶紧走,一会儿让西贝看到,又要出事了!”
“是西贝出什么事了吗?”我急忙追问。
话题说到了他的痛处,阿珂叹了口气,懊悔道,“今天她向鬼刀表白,又被拒绝了,心情不好,就一个人喝了一整瓶红酒和好几瓶啤酒。说起来都怪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走开了没看见,她也不至于喝成这样……”
见他不停地自责,我看着也挺难受的,赶紧安慰了他几句。
说话间,忽然有一对中年男女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那女穿得很朴素,见了阿珂便一把拉住,焦急地问:“阿珂,西贝呢,她怎么样了?”
“她刚被送进去。”阿珂说着,眼泪就快掉下来了,不停地道歉,“伯母,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看好西贝才让她出了这样的事,我对不起你们……”
“阿珂你别这么说,你为西贝做的事,我和他爸都看在眼里。要怪就怪我这个做妈的没把她教好,都是我的错!”她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身边的丈夫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这个女人应该就是西贝的母亲了,我想到黎耀凡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说西贝的母亲曾是他父亲的秘密情人,而西贝也很有可能是他父亲的私生女。如果他说的没错,那眼前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黎中正的情人没错了。
只是我很诧异,印象中的小三不都应该是浓妆艳抹,透着一股狐气的吗?为什么这个女人看上去那么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些老土。
就在我仔细打量她的时候,西贝的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与我对视。
我这才发现他的脸上有一大片烧伤的痕迹,一只眼睛大概伤得比较严重,几乎睁不开,加上那狰狞的伤口,看上去很是恐怖。我记得曾听乐队的那几个人提起过,说西贝很讨厌自己的父亲,总说他不是自的生父。如此说来,西贝是黎中正私生女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就在我沉思之际,那个男人忽然发话了:“你是西贝的朋友吗?”他的声音到是很浑厚,与那张恐怖的脸不太相称。
“不是,她只是路过的。”阿珂替我回答了西贝父亲的问话。
我也赶紧解释:“我只是跟西贝有过一面之缘,又正好也在医院,所以过来看看。你们别太担心,通常酒精中毒洗过胃就没事了,不会问题的。”
“谢谢你,关心我女儿。”那女人看上去很老实,即使我只是顺道路过,她都表现得万分感激。
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女人,真的曾破坏过别人的家庭吗?
我很怀疑,却又好奇,实在忍不住,便道:“伯母你别这么说,能遇见就是缘分,我这段时间会一直在医院里待着,你们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住5103病房,要是找不到,问下护士黎耀凡住那间房就行了。”我是故意把黎耀凡的名字说出来的,就想看看她的反应。
果不其然,那女人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像被什么刺激到了似地。
“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西贝应该很快能出院,你忙自己的就行了。”西贝的父亲出声接下了话,并将妻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对,你忙自己的吧,我们进去看看西贝。”西贝的母亲也回过了神,拉着丈夫,脚步飞快地往里走,看得出来,她的心里很慌乱。
这次的偶然相遇,让我对黎耀凡之前的猜测又多了几分肯定,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黎耀凡这件事的时候,我竟然在五楼又遇见了西贝的母亲。
她应该没打算走进来,站在角落里,朝黎耀凡的病房张望。当时我正打算出去,打开门就看见了她,她也发现了我,立刻转身便走。
我什么都没想,疾步追了上去:“伯母,是不是有什么要帮忙的?”我尽量不惊动她,让她有台阶可以下。
“不……不是……”她说话有些期期艾艾,“西贝没事了,我想来跟你说一声。”
“太好了!”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西贝真幸福,有你和伯父这么关心他,不像我男朋友,他住院到今天,他妈妈只来看了他两次。”我又开始把话题引向黎耀凡。
“你男朋友是姓黎的吗?”她放松了警惕,问我。
“对啊,我男朋友叫黎耀凡,你认识他吗?”
“不……我怎么会认识他呢……我不认识的……”她又开始说话结结巴巴,脚尖一直对着楼梯,似乎随时都准备离开。
我赶紧打圆场:“我男朋友很有名的,报纸上都经常有他的报道,我以为你会看过呢。”
“是吗?我老花,不怎么看报纸的。”她似乎松了口气,但仍有些紧张。
我觉得还可以进一步再做试探,可是西贝的父亲却忽然出现了,他那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感觉到他的声音充满了警惕,朝妻子道:“凤娟,你怎么在这儿?女儿找你呢!”
“我来了,我来了!”她如释重负,朝我道了声别,就跟着丈夫匆匆忙忙地走了下去。
离开时,西贝的父亲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觉得这眼神中似乎包含着某种深意。
那一刻我决定了,既然黎耀凡没打算把他的计划告诉我,那我何不也瞒着他调查一下西贝的身世。反正他的病早就好了,与其在医院被他调戏,我还不如做点正事。
我肯定西贝的父母确实隐瞒了什么,而这些事很有可能与当年黎中正的案子有关。但是他们不可能轻易的把秘密告诉我,一切的真相都只能由我自己去探求,为此我决定先从西贝身边的朋友入手,多了解一些他们家的情况。
打定主意之后,我便给乐姐打了个电话,约她一起去西贝他们乐队驻唱的酒吧。
结果却被乐姐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这没良心的,死哪去了,总想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最近有点事。”我挺不好意思地解释。
“我看报纸了,说黎耀凡又住院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她也不知道黎耀凡之前失忆了,还以为是普通的车祸。
“例行检查,没什么大问题,我这几天在医院照顾他。先别说他了,姗姗和她男朋友还好吧?”
“好啊,能不好么?每次一上QQ就跟我秀恩爱,恨得我都想拉黑她了!”
“挺久没见了,我们去酒吧看看他们吧?”我提议。
“行啊,什么时候?”
“就今晚。”
“没问题,等姐把战斗服穿过去,今晚hold住全场!”隔着电话,我都能听到她把胸脯拍得蹦蹦响的声音。
事实证明,乐姐的战斗服果然很杀很大。
当我在酒吧门口等她时,她正穿着一件鲜红色的抹胸礼服,其短无比,露出两条穿着网袜的大腿,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咯噔咯噔地就走到我面前,用那张抹得鲜红的嘴喊了句:“千星!”
我这才认出她,一时间惊得口不能言。
“怎么样,感觉如何?”她在我面前得意地转了一圈。
“凶残,太凶残了!”我感叹道,“简直就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啊!”
“你他妈的才徐娘呢,你有见过身材这么好的徐娘吗?”她边说边托了托胸,旁边路过的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够了啊,赶紧进去!”为了防止那几个人血溅当场,我拉着乐姐走进了酒吧。
小舟、姗姗她们已经在酒吧里等我们了,看到乐姐,全都发出了无比惊叹的声音。这让乐姐颇为得意,滔滔不绝地讲起她的减肥经,听得两个小姑娘眼睛都绿幽幽的。
看着这样的场面,我又想起了在剧组里那些有说有笑的日子,不免有些怀念起来。
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几个人总这样聚在一起,聊减肥、聊八卦、聊梦想……美好的时光总是匆匆,如今戏都拍完了快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剧组里的兄弟姐妹们都还好吗?
“你们谁有王导的消息,不知道电影进展到哪一步了?”我问。
“还早着呢。”姗姗说,“后期制作完了以后还要审核,你也知道现在审核的很紧,王导的QQ签名都已经改成‘审你妹’了!”
说完,我们都一阵爆笑。
“说什么那么开心呢?”真修唱完,坐了过来,一起的还有他几个乐队的朋友,可惜没有西贝,连阿珂也不在。
“怎么你们乐队换人了?”我故意问。
“别提了,西贝那丫头前几天喝醉,在酒吧闹事,阿珂说送她去医院,之后两个人都没再回来,据说是被她爸妈给关起来了。”真修说。
“不会吧?”我故作惊讶道,“我前几天是在医院见过他俩,她爸妈也在,我觉得她妈妈人挺好的,就是她爸长得有点恐怖。”
“你也见过她爸了啊?长得是挺恐怖的!”
“西贝有说过她爸为什么会这样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西贝不怎么提起家里人,不过她总说自己的爸爸已经死了,说那个男的不是她亲爸。”
果然如此。
我继续追问:“那你知道她家在哪儿吗,你们有空可以去看看她啊。”
“知道,还挺近的,就在旁边的西街,不过我还是不去了,他爸挺凶的。”真修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坏笑起来,“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西贝来,不会是怕她跟鬼刀哥有什么吧?”
我晕,这小子不会以为我和鬼刀有什么吧?我可不想跟那家伙扯上关系,赶紧打住,找了个借口去上厕所,实则是酒吧里又打听了一圈西贝的事。
这一圈打探下来,我收获颇丰。西贝在这家酒吧里果然很出名,大家都知道那个性格叛逆的年轻主唱,甚至有人连她家的地址都知道。
我暗暗记下,打算回去继续找他们聊天,却发现座位早就空了,一群人都在舞池里群魔乱舞,特别是乐姐,被好几个男人围着搭讪。
我怕她吃亏,赶紧挤过去,却在人群里被一个低着头,迎面而来的家伙重重的撞了一下。
手上感觉湿漉漉的,我以为这家伙喝醉了吐在我身上,恶心得差点叫出来,哪知伸手一看,手掌上竟然全是血。
我被吓呆了,急忙扶着他问:“喂,你没事吧?”
“别吵。”对方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庞映入我的眼帘,竟是鬼刀。
“怎么是你?”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受伤了?”
“废话!”他手捂着腰,指缝里的血正蹭蹭往外冒,幸而酒吧里灯光昏暗才没被人发现。
“我送你去医院!”我焦急地说。
“别管我。”他说着,往不远处看了眼,那里几个凶巴巴的家伙好像在四下搜索着什么。
原来是遇到仇家了!
虽然这家伙对我的态度一直挺恶劣的,但是作为一名身怀绝技的江湖儿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直是我做人的原则。
“跟我走!”我说完,拉着他朝酒吧的后门溜去。
幸亏我们跑得快,后面的人并没有追上来,但是鬼刀的伤势却不容乐观,即使我脱下外套让他摁住伤口,仍有大量鲜血那儿涌出来。
我怕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出事,便劝说道:“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你走吧,我……我没事……”他脸色苍白,很明显已经失血过多。
我当时就急了:“你开什么玩笑,都伤成这样了能叫没事吗,起码要去医院缝针吧?”
“去医院……容易惊动……”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站不住了,直直往我身上倒。
“喂,你这样不行的!我送你去医院!”我赶紧扶住他,想去打车。
“别!”他拦住我,用虚弱地声音说,“会惊动警察……不能去……”
“那怎么办啊?”我都快急死了,惊动警察总比把命丢了要好吧?
就在我打算继续劝他的时候,他却忽然告诉了我一个地址:“送我过去,有人会……会帮我……”他越来越虚弱,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
那地方明明就是个住宅区,能有什么人帮他?我说:“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算了,我自己去!”这家伙逞强起来,竟然推开我步履蹒跚地往前走。
“好好好,我送你去!”我只好妥协,追上去扶住他,天知道要是他自己走,会不会死在路上。
在鬼刀的坚持下,我不得不将他送去他告诉我的地址。那地方虽然近,却在一片极为僻静的住宅区里,周围的房子都很旧,午夜时分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人会帮他?我忐忑不安地将他扶上楼,开门进屋,发现里面很简陋,几乎连家具都少得可怜,更别说是人了。
“你不是想死在这里吧?”我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要是他真一心求死也就算了,可偏偏我也在,万一他要真出了什么事,我这个烂好人指不定会成为警方盘查的头号嫌疑人。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他坐在沙发上,仰头望天,屋顶那盏破旧的白炽灯一闪一闪地照着他,这使我能够清楚的看到他因为痛苦而紧锁的眉头,以及身上触目惊心的血渍。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胡话,反正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了,我只能先简单地帮他止血。
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撩起他上衣的时候,两只手都在不停地颤抖,但我还是咬咬牙坚持住了,一直等到那伤口彻底地展现在我面前时,我才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这伤口明显是被刀捅出来的,位置刚好在腰上,虽然不大却有些深度,加上刚才我们走了那么一段路,周围的皮肉有些裂开,鲜血冒出来,看得我手脚冰凉。
“这次你要有命活着,千万别再混这条道了,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非要混黑社会,把命混没了都没人理你。”我一边说,一边帮他止血,他大概是没力气说话了,一直由着我教训。
经过简单的包扎了之后,血似乎是止住了,可他却发起了烧,迷迷糊糊地开始说胡话。
“别……别走……别丢下我们……爸……”他闭着眼,一直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几句话,情绪好像很激动。
此时,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早知道情况这么严重,刚才我就应该一把敲晕他送去医院,管他同不同意呢,也不知道现在送去还来不来的及?
就在我犹豫不决之际,外面忽然响起开门声,把我吓了一跳。不多时,一个穿着黑风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到我,似乎也有些讶异。
“你是谁?”我警觉地问。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转而看了眼沙发上鬼刀,问:“他怎么样了?”
这声音沉稳,魄力十足,我一愣,忘了自己的处境,飞快回答道:“血止住了,但是在发烧,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不必了。”那人说完,走过去,打开随身携带的箱子,里面全是医用器具。“帮我去烧些热水,准备几块干净的毛巾。”他一面套上手套,一面冷静地对我说。
“好!”我飞快地回过神,照着他的吩咐将水和毛巾准备好。
来人似乎是个医生,对伤口的处理极为专业,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揣测着他和鬼刀的关系。
“还算走运,没伤到重要器官。”他处理好伤口,终于又开了口。
“可是他在发烧,不要紧吗?”
“发炎引起的,已经打过抗生素了,没事的。”他很淡地说。
“你不着急吗?”我忍不住问。
“为什么这么问?”他抬起头看我,四目相对间,我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约莫四十岁左右,五官柔和,眼角有些微微下垂,给人一种沉稳而略带沧桑的感觉。
“你不是他朋友吗?”我问。
“他没告诉你吗?”
我摇了摇头,坦白说我对鬼刀根本一无所知。
“不知道最好,对你没好处。”他说完,收拾东西站起来。
“你要走吗?”
“我不方便滞留太久,接下来就麻烦你照顾他了。”
“可是……”
“记住,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他说完便开门走了,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给我。
我回头看了眼依旧处在昏迷中的鬼刀,他已经平静多了,只是这样的安静却使他看上去愈发充满了秘密。
那人说的没错,没到第二天鬼刀就醒了,当时我正卧在沙发的另一边打瞌睡,听到有动静睁开眼,发现有人正在往我身上盖毯子,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
“你有必要那么大动静吗?”鬼刀鄙视地看了我一眼。
我这才回过神,忐忑地问:“你不是受伤吗,怎么这么快就能动了?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他没说话,继续用眼神鄙视我。
我想鬼应该不会露出这种表情,所以我确定他是个人,于是松了口气,顶嘴道:“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没句谢谢就算了还笑话我,真没良心。”
他哼了声,有些虚弱,但至少像个正常人了,只是那臭屁的态度还不如黎耀凡!
“算了,我也没指望你谢我啥,就当积德,好让我下辈子别再碰到这种破事。”我说完,学他哼了声。
“我有说过不谢你吗?”他忽然问。
我来了兴趣,问:“你打算怎么谢?”
“我欠你一条命,只要你需要,随时可以拿走。”
我被这认真的语气吓到了,急忙摆手:“不用不用,你的命我不要,要了我也没用,你还是自己好好留着吧,以后别再跟人结怨了,下次可没那么走运了。”
“你倒是挺关心我?”他反问。
我急忙澄清:“别误会,我对你没意思,你也千万别对我有意思,这样也太没意思了!”
“废话。”他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
我松了口气,转念道:“虽然我不要你的命,不过等你伤好了,可以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他问。
“你们混道上的,应该有很多牢里的兄弟吧?可不可以帮我查查上次撞黎耀凡的那个肇事者,他现在被关着。”
“你觉得他有问题?”
我点了点头。
还记得车祸发生之后,警方介入调查,最后给我们的解释是:肇事者醉酒驾驶导致严重车祸,已自首,将被依法处置。
可是这一切却显然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存在。
我们出事的那条路车很少,更别说是晚上了,一个喝醉酒的人怎么会开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撞车?
更何况,我还记得当时两车相撞的那一刹那,我曾见对方司机的样子,那张脸虽然只是我眼前稍闪而过,却还是给我留下了模糊的印象,印象中,对方并不像醉酒的样子,倒是像故意等在那儿的……
鉴于以上种种原因,我一直认为这场车祸事有蹊跷,只是前段时间我一直被黎耀凡失忆的事所困扰,所以才没时间考虑这个,现在正好有机会,何不查一查呢?
“我答应你,会找人帮你查,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今天看到的听到的事,绝不可以向第二个人透露。”他义正言辞地说。
“没问题。”我拍着胸部保证道,“知道太多对我没好处嘛,规矩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