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换了一身衣服随景谛去了迎风阁,仇轲彦君和莫古自然跟了去,他们不是觉得去见名煌很危险,而是觉得景谛会趁他们不在,欺负自家夫人或是占自家夫人的便宜,所以,他们必须跟去。莫古偷偷告诉南风缘由的时候,她不禁一乐。
景谛虽看起来是个极其稳重的人,可是那天晚上他忽然吻她的时候,她才发现他骨子里也是风流的,不说那张脸,只要笑一笑就会引来无数女子为他折腰,仇轲彦君和莫古执意要跟来,那也是好的。
景府离迎风阁不远,没走多久便到了。
迎风阁说白了就是个观望台,只不过周遭都摆着矮桌,矮桌上放了一些糕点和杯具,名煌就站在最角落的矮方桌前,背对着他们。
景谛却并没有喊他,而是随手拿起矮桌上的一个空杯,朝他扔过去,名煌侧过脸,抬起手,以掌心送了回去。这一送,就送到了南风的手里。景谛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
名煌的力度极大,可南风却轻易接住,放在了身边的矮方桌上。原来她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能力。
名煌转过身,看见南风,倒是淡淡一笑。
“姑娘的反应,可比在下敏捷许多。”
南风笑笑点头,算是回应名煌。
她本不想暴露,却因为名煌的反击一时着急,而暴露了自己。
仇轲彦君和莫古互看一眼,退到了一旁。
“你的见面方式,总是这样,你就不怕我哪一天,以这样的方式来招待你?”名煌打趣,盘腿而坐于角落的矮方桌前。
“你不也习惯了么?”景谛笑笑坐下,南风并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只是站在楼栏前,眺望着远方。
名煌心下奇怪着南风,却也没过问。
“我很少见你约我出来一聚,说吧,你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我尽力。”名煌开门见山。
“我要你帮我,找回江行初雪图。”
名煌拿起酒杯的手顿了顿,他又放了回去,发出轻轻的碰触声。
“你从不过问江湖之事,怎么”
“我不过是受人请求,想让你帮帮忙罢了。”
名煌顺着景谛的视线望去,南风正看着他,脸上挂着一层薄薄的笑意。
“既然是姑娘的东西,我就帮吧,不过,我需要三天时间。”
景谛以为名煌不会答应,可他却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要帮南风找回江行初雪图。他有些奇怪,但看到南风脸上的笑容的时候,他也没再细想。
“有你这个好朋友,真是三生有幸。”景谛说着便举起酒杯,“来,敬你一杯。”
名煌笑笑拿起酒杯,回敬道:“不言谢。”
南风腿疼,莫古扶着她坐在了景谛的身边,给她满上了一杯茶,她却说要喝酒,莫古也不阻止她,自己就给她满了一杯酒。
南风举起酒杯,就想敬名煌一杯,却被景谛拦下,抢过她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对名煌说:“南风喝不得酒,这杯酒,我替她喝了。”
南风:“”
这明明是她拿来消疼的。
名煌的视线落在了南风两只手手指上的伤痕,像是被绞断过,他一瞬间明了。
名煌笑笑拿起酒壶,重新给南风满上一杯,道:“阿景你不必担心南夫人,医术上,你比我了解更多,有时候喝些酒,还能暂时除去疼痛,南夫人疼,就让她喝些吧,这并无大碍。”
景谛只是默默喝着酒,看南风喝下了那杯酒。
名煌倒是喜欢南风:“夫人不仅反应力比在下快,连酒量也不错。”
“名公子过奖。”南风不知不觉又满上了一杯,“我还要谢谢名公子,愿意帮我这个忙。”
“哪里的话,夫人要拿回江行初雪图,在下定会帮你找回来,所以,不必客气。”名煌举起酒杯,点头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南风无意间看了看名煌的脸,虽说不上是第一美男,可右眼角下的那一颗泪痣,看起来就十分标致,她忽然就想到了玄弄,他的右眼角下也有一颗泪痣。
南风不顾莫古和仇轲彦君的阻止,喝了一杯又一杯,景谛看不下去了,最后还是让名煌撤去了茶酒糕点,背起醉了的南风说了一句‘先走一步’就离开了迎风阁,莫古和仇轲彦君紧紧跟在后面。
名煌一直坐在角落那张空无所有的矮方桌前,慢慢地撕下了脸上那张人皮。
许久不见她,她长大了,可是遭受的苦,是他第二次看到了,痛不欲生。
有下人来他身边,把包裹得很好的江行初雪图呈上来。
“公子,这是您要小人拿来的东西。”
名煌侧脸拿过包裹的很好的江行初雪图,遣走下人便打开了江行初雪图。
他想要的东西,全都在这里面,他要的,就是被江湖人士寻来找去的江行初雪图,他要江行初雪图,却更想要南风。
南风醉了,在景谛的背上晃来晃去,忽然喊头疼,又忽然说要喝酒,莫古和仇轲彦君一直提心吊胆着,生怕景谛一个不耐烦,就把她给丢在路上,可景谛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像莫古和仇轲彦君担心的那样把闹个不停的南风丢在路上。
“小花。”南风忽然在他耳边喊,景谛一愣,然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背着她继续往回走。
“小花。”南风又喊了一声,景谛侧脸看了她一眼,她又问,“孩子像你还是像我?”
景谛的眸子闪过一丝疑虑,想问什么却还是没有问出口,却开口回应她。
“孩子像你,像你一样,笑起来很好看。”
得到回应的南风终于没有再闹腾,趴在景谛的背上熟睡起来。
景谛的脚步开始变得缓慢起来。
其实他明白她嘴里的小花是谁,不过就是她深爱的人罢了。他第一眼看到她手指上的伤痕,就知道是被宫里的绞骨器绞断的,他出身医学世家,多多少少都懂得看这些,只不过他安全没有想到,绞骨器如此厉害的一个刑具,她的十指断了竟有重合起来,完全看不出是被绞骨器绞断过的,除了季无然,没人有这么高超的医术。他不知道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要受到如此惩罚?
后边跟着的仇轲彦君以为景谛背不动南风了,便忍不住问了一句:“景公子,您还能背得动夫人么?若是不能,就交给仇轲吧。”
景谛听之,忍不住笑道:“不是我没有力气,我只是不想吵醒你家夫人。”
“有劳景公子。”
仇轲彦君不再说话,和莫古走在他的后面。
景谛想到第一次和南风相遇的时候,他急着回家送一送父亲和兄长,所以火急火燎的往景府跑,却没看到南风因为腿疼而停留在前方要拿药吃,他也没注意,冲撞了南风,后来他跑了一小段路,心里不安,才又回去,想看看她如何了。现在想想,如果他没有因为愧疚而回去看她,也许今日他就不会背着她,慢慢地往景府走去。
她是嘉原帝后,他早就知道了,从她说她叫南风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当今帝后因蛊惑圣心,恃宠而骄,令许多地方受难,故,将其流放云州。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为了嘉原帝,想要拿着江行初雪图去雪国见画流尊。
太傻了。这是他对她的评价。
景谛望着前面不远的景府,小声叹了口气。
罢了,不该他管的事情,他还是不要插手吧,做个闲人不是挺好。
南风是被莫古叫醒的,确切的来说,是被莫古用力摇醒的。
看着莫古那张欣喜的脸,她觉得奇怪:“莫古,你怎么了?”
“夫人,初雪图找回来了,在名公子手里。”
“哦——什么?”
惊喜来的太突然,南风半晌没回过神来,以至于莫古以为她又哪里疼了,连忙找来了景谛,景谛匆匆赶来,还未坐下,南风就一把抱住他。
“景谛,谢谢你。”她在笑。
景谛愣愣的不说话。
这是她来到景府,他第一次听到她的笑声。
有些轻快,更有些快乐。
仇轲彦君和莫古自然是感谢景谛的,让名煌找回了江行初雪图,自家夫人也终于笑了,多亏了景谛。
用过早饭后,南风没让景谛跟着一起去迎风阁,而是让仇轲彦君陪她去拿回江行初雪图。
刚走出景府,南风就看见细雪纷纷扬扬地下着。
“来荆州有几日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荆州的雪,和上阳城雪相比,还真有些差别。”
“味道不一样吗?”仇轲彦君问。
“你有尝过上阳城的雪的味道吗?”她反问。
仇轲彦君挠挠头,答道:“有,是在被公子派来保护夫人的时候,那时候正下着雪,趁人不在的时候,张嘴就吃下了一些细雪,味道,好像没有什么味道。”
仇轲彦君说得有些羞涩,南风不禁一笑。
“我和你一样,都这样尝过雪的味道,可我觉得,雪的味道,略带有一丝甜味,可又觉得无味,其实雪,都被我们吃进了肚子里,早就不能留恋它的味道是无味还是有味了。”
仇轲彦君忽然就明白了南风的意思。
“学会放下过去,就像渊哥哥告诉我,过往云烟,皆成追忆,莫要停留不前。”南风侧头看住了比他高出许多的仇轲彦君,又说,“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最感激的,就是小花,我找不到第二个小花了。”
“所以夫人,要平安回去。”仇轲彦君说。
南风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对啊,她应该平安回去,然后用余生爱他,懂他,理解他,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