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轲彦君告诉嘉原帝,方才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匀虹想强行闯进南宫,被他拦了回去。南风大概是听到争执声,才会如此。
嘉原帝来到南风身后,接过莫古手中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为什么要站在雪中?会受凉的,你应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我在想,我来到这里,是不是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南风说得极其小声,嘉原帝只笑笑,把她圈抱着,下巴抵在她的头上。
“何来会不会带来麻烦一说?他们不过是无中生有罢了,我的好帝后,可别因为这些事情,把身体给搞垮了。”
“君上。”南风唤了一声,嘉原帝等下一句,却没听到南风说下去,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你想说什么?”
“我饿了,君上。”
嘉原帝不禁一笑,回过头去:“莫古。”
“是。”莫古屈膝一礼,才急急退下。
南风抬起双手,无数细雪洒在她的手里。
似乎喜欢极了这种感觉,南风眼带笑意。
两人坐在寝宫用膳,似乎不喜欢卫渊、莫古和千素守在一边,南风便请求嘉原帝让他们坐下一起吃,嘉原帝也不拒绝,笑笑答应,南风才让千素去拿了三副碗筷来。
“君上,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南风忽然说道,嘉原帝随之看向她,等待她的下句。
“梦见君上,和我站在九月初雪上,白雪染白了黑发,君上还说,要和我一起白头呢。”
嘉原帝的唇角上扬。
是为了能尽快适应他给她的爱,所以才这样说么?那个梦,又是否如她所说,一起站在九月初雪上,要一起白头?不过他并不想问,他贪恋此刻。
“主君,千素听母亲说过,梦里发生的事情,有些事反的,但有一些,很快就会实现,相信主君和帝后,一定会白头偕老的。”千素满眼笑意。
倒不是她胡掐,雪国雎州的人们都听信这些,有些梦是反的,有些,很快就会成真。
“这些民间传说,倒真是有趣,你们,可还有话说?”嘉原帝虽生在帝王家,但觉得这些传说十分有趣,甚至有些喜欢。
“主君,莫古有话说!”莫古放下了汤匙,一本正经的样子,“莫古的家乡,经常会有人在夜晚放孔明灯,在孔明灯上写上想说的话或是愿望,然后送它飞向天空,把想说的话送到远方,那么这些话或是愿望,是会成真的。”
嘉原帝满意地笑笑,道:“真是有趣。”
坐在嘉原帝身边的南风放下了汤匙,坐得端端正正。
“君上,我还听说,每个人在自己生辰那一天,许下愿望,也可以成真的。”
此时此刻,南风回到了在隐山时的天真模样,嘉原帝不言一笑。
卫渊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道:“主君,卫渊还听说,当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只要睡一觉,任何不开心的事情,都会抛到九霄云外了。”
“卫大人,这个不是传说。”南风取笑。
“是呀卫大人,千素不开心的时候也会睡上一觉,但是一觉醒来,还是有不开心的事情在心里呢。”千素似是委屈,但仍向着南风,取笑他。
“卫大人可真无聊,莫古有时候也和千素一样,卫大人说个有趣的吧。”
卫渊歉意笑笑,说:“有趣的,没有了,我不太会讲这些。”
“该罚!该罚!君上,罚卫大人喝杯酒好不好?”
对上南风那张期待的脸,嘉原帝宠溺笑笑。
“那就罚卫渊一杯,不许少喝。”
千素和莫古听之,连替南风给卫渊满上了一杯,卫渊心中叫苦。
太久没喝酒,甚至都快忘了酒的味道,现在叫他喝酒,倒有些为难。但他还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南风心情不错,卫渊喝完了一杯,她也喝上了,连喝三杯,酒量并不好的南风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千素莫古见此,连退下去小厨房准备了醒酒汤,嘉原帝和卫渊还坐着陪着南风。
南风醉了,脑袋晕乎乎的。
“君上,你知道南风为什么要喝酒吗?因为南风高兴,千素和莫古都是雪国人,君上真是好人,在雪国救了她们,一直留在宫里,还把她们照顾得这么好,雎州人,从来都是知恩图报。”
卫渊终于明白,为何用膳时南风心情大好了。嘉原帝似乎是早知道,只是一直微笑着。
“南风第一眼看见千素和莫古,就觉得亲切,原来,我们都是雪国人,君上,你说是不是很巧?”南风趴在桌上,大声问他,嘉原帝却笑笑不回应。
“君上,其实我一直都在努力放下画流尊,只是这个过程太过漫长,我对他已经死心了。”南风小声地说着,“大师哥要我珍惜眼前人,可是我没法一时间去爱上君上,君上多给我些时间,多给我些时间去了解你,你要多和我说说话,多陪陪我,也许我在某一天,就放下了画流尊呢?”
嘉原帝起身,站与南风的右侧,俯下身来,凑近她的耳边。
“南风,我们睡觉了,好不好?这里凉。”
南风迷迷糊糊地点头,抬起头又趴在了桌上,嘉原帝抱起她,走向了东面里屋,将她放在了床榻上,小心给她盖上了被褥,才坐在她身边,细细打量她。
他似乎觉得她变了,刚开始在隐山的时候,她像在雪国那两年一样,傻傻呆呆的,十足的孩子气,当往事提及,她就安静了许多,再不是玄弄口中的调皮鬼,再不是总是安静不下来的小丫头。人哪,说变样,就变了。
嘉原帝低下头,欲吻她唇,却在刚要吻上,移至她的额角,轻轻地一吻。
南风,你要知道,我花子留此刻对你的,不是喜欢,是爱,从你愿意随我进宫的时候,就已经是爱,莫要逃避。
今夜嘉原帝留宿南宫,他一夜都坐在床榻边上,守着南风,直至半夜才肯侧躺于床榻,背对着她。
卫渊守在南宫门口,同仇轲彦君一起。雪下得不急不缓。
“卫大人,彦君有一事不明白。”
南宫门口的卫渊侧脸望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帝后,明明是雪国人,主君又为何要带她回宫?”
“那是因为主君,”卫渊用右指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心中有她。”
仇轲彦君听而哑然。
嘉原帝心里有个人,就是当年被雪国帝君下旨赐刑,被打得皮开肉绽的那个女子,仇轲彦君多多少少听说过,她拖着皮开肉绽的身子走到了城门口,听那里的人说,她死了。仇轲彦君也明白,他奉卫渊之命,去查她的下落,她被玄弄救走了,带回了隐山,在那里三年时间,她过得很好。
卫渊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只手镯,仇轲彦君看到,有些讶异。
“这镯子的做工可真精细。”
卫渊望着手镯,淡淡一笑:“这只镯子,总有一天会送出去。”
仇轲彦君只看一眼卫渊,也不多问,各行其职。
卫渊重新收回了手镯,目光直视前方。
他看见南风的第一眼,以为看见了卫莞,但是细细一看,她不是卫莞,她是雪国雎州之人,曾经画流尊欲封为帝后的人,如今是嘉原帝的帝后。
那天看见那只镯子,他就觉得喜欢,想送南风,但是他犹豫,终究是买下了放在自己身上保管着,他问自己为何要送给南风,他也不知道,他没有答案。
天微亮,南风醒了过来,头疼得厉害,她侧身而起,却看到嘉原帝背对着她,似乎还在睡。南风心中无奈一叹,拿起身上的被褥,想要搭在嘉原帝身上,却见他翻过身来,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她和他,面对面,近在咫尺。
嘉原帝面色一笑,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思量了一会儿才道:“嗯,挺暖和。”
南风没有把手抽回去。
“君上,我昨天晚上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嘉原帝摇摇头,道:“并没有。”
南风似乎不信:“真的吗?”
“朕的话,帝后也不信了吗?”
南风:“”
又是这招。
“看来以后我要说朕才能让你更听话些了。”嘉原帝打趣。
南风没好气地把被褥甩到嘉原帝的身上,就要下榻,嘉原帝倏忽坐起来,把她圈抱在怀里,她欲挣扎,他不给她机会。
“昨晚你可是闹腾极了,抓着我的手说要抱我,还说,要随我一起去放孔明灯,唔,朕的好帝后只会这么闹腾了。”
确是如此,半夜他刚睡下,就听到南风在唤他,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把抱住他,嘴里说着要和他去放孔明灯,他无言一笑,翻身把她抱在怀里,像安抚孩子一样,才哄她睡下了。
南风听之,面色一红。
“君上,其实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可我,听得一清二楚呢。”似乎是有意,嘉原帝在她耳边小声地说着。
南风觉得痒,躲闪着把脸埋在腿间,嘉原帝笑笑,就这么抱着她,直到她说饿了,他才放开她。
嘉原帝坐在床榻上,看着南风对着寝宫里的那面铜镜前穿衣,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