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后军的营盘安静的躺在官道旁的高地上。
张延民虽然用玉罗盘把时间倒回去了,但是也无法保证现在已经回到了狄青出手刺杀前。其实张延民之所以下决心争取挽回一点局势,并不是什么忠君爱国之心。除了对墨圣需有些酒肉情谊外,朱允文的死活他根本就不想放在心上。只不过按昊清国的法典,战场上如果君主或储君被杀,护卫的所有人一律要以死谢罪。所以,虽然张延民并不想和天下闻名的后明国黑旗军斗,但是此时已不容他置身事外了。
倒回时间,张延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出了寝帐,吆喝着亲兵备马准备。他一边让亲兵通知杨立卓等张府校尉迅速到后军大帐,一面拿着自己“一品堂”的腰牌去找单梓轩。
没想到的是事情比张延民预想的简单。在见到“一品堂”的“统制”腰牌后,虽然不知道一向云淡风轻的张家少爷为何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是单梓轩依然很光棍的交出了后军大权。毕竟“一品堂”“统制”对统领及以下将佐是有着先斩后奏的权利的。
“咚咚咚……”的聚将鼓声在后军响起,杨立卓等张府校尉和“墨字营”的哨官们顶盔贯甲的迅速聚到大帐,只见张延民坐在军案后一脸严肃,军案上立着“一品堂”“统制”的腰牌,单梓轩则站在桌案前垂手而立。众人不知道张延民为何在深夜击鼓聚将,但都很识趣的按照职位在大帐两旁站好。
两通鼓刚刚响毕,北面太子行辕所在的中军那边就隐约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张延民心中一叹,心道墨圣需等人应该是救不回来了,他不再犹豫,猛然起身道:“各位将军,本守备乃是‘一品堂’副印统制,现因有紧急军务,暂替单统领接管后军。腰牌在此,诸位将军如有疑议,可上前验看。”
他顿了一下,续道:“刚刚本统制得到了确切的军情邸报,太子行辕中军大营正被一伙不知死活的贼人偷袭。贼人数目不多,不足为虑,正是咱们表现忠君爱国之心的大好机会,诸位同袍,咱们怎么能对这到手的功劳弃之不理呢?所以本统制要烦请一位将军带兵去增援,好在太子殿下面前显摆一下咱们后军的雄武和忠诚。不知道哪位将军愿意前往呢?”
听得张延民笑着这么一说,单梓轩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位张少爷今晚跟打了鸡血似的来抢后军的指挥权,感情是天上掉下了这么个大馅饼。单梓轩和‘墨字营’的哨官们虽然对张延民一早就得到消息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认为这正说明了局势都在自己人的掌控之中,所谓增援其实就是在太子面前露脸的最好机会。于是他们一拥而上出列请命,而张府的一众校尉却垂手而立,竟无一人出列。单梓轩看到自己和手下这么争着抢功劳,也不由羞愧交加,他怒哼了一声,斥道:“争什么?一切听管带大人的军令即可。”
“墨字营”的哨官们看了看张府校尉,不禁也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他们退回到原位对张延民拱手道:“但凭大人做主!”
张延民虽说已经两世为人,但是现在明显是忽悠这帮去增援的人做炮灰,脸上也不由得发烫起来,他的手也不住的打着哆嗦。帐内众人不知道张延民的真实想法,还都只道是张延民年纪小,内心紧张,也都没有多想。
张延民知道时间宝贵,他狠下心来盘算了一下,拿起了桌上的令牌,对单梓轩道:“单统领,你安排‘墨字营’的两位哨官,各带本部骑兵,由杨立卓统领带领,列阵向中军增援。你和其他人跟我的亲卫营一起守住后军营寨,防止贼人打咱们后军的主意……特别是后军的辎重,你务必亲自守护。你明白了吗?”
“得令!”单梓轩对张延民的这种安排基本上还算满意,他认为张延民这么做是想把大的功劳由张府的杨立卓代领。用“墨字营”两哨的骑兵分给“墨字营”一点小功劳,这样的处理在军中也算是公平了。他毫不迟疑的选了两个自己最亲近的骑兵哨官,然后拿了令牌,带着其他“墨字营”面色不愉的哨官和张府的校尉们出帐准备去了。
张延民对两个骑兵哨官介绍了杨立卓,又严令他们必须听从杨立卓的命令后,就让他们先去领兵准备了。只留下了杨立卓一人,在杨立卓心念动间,沙哑着声音道:“杨统领,现在的情况很糟,如果我们运气不好,后面的情况恐怕会更糟,延民需要你冒一下险……甚至可能会有生命的危险……不知道杨统领意下如何?”
杨立卓惊讶的看着张延民羞愧的脸,想了一下:“少爷放心,虽然老杨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无论何事,您都尽管吩咐。”
张延民压低了声音道:“现在中军大营正在被后明国的黑旗军偷袭,而且应该是狄青亲至……”
“什么?”杨立卓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狄青”的名字仍然惊呼了出来。
张延民想着刚才从中军逃回来那几个将领的话,续道:“你没有听错,也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只要听我说就好。现在狄青的黑旗军从南、北、西三面强攻中军。而太子殿下不会固守营盘,而是会选择向东面突围,因为东面离永定郡城已经不到七十里,也没有发现敌踪,殿下一定认为,往东突围是最安全的……”
“少爷,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墨圣需和宇文化及两位大人也不会让太子离营突围的,黑夜之中,敌情未明,冒然突围是兵法大忌……”杨立卓忍不住打断了张延民的话。
张延民看着杨立卓幽幽的说:“如果墨圣需与宇文化及能活着,自然会阻止太子,但是只怕现在他们都已经战死了!”
他紧盯着杨立卓惊骇的眼睛道:“杨统领,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人。所以我只对你一人说,我有一种预知危险的能力。我可以肯定,现在前、后、左、右四军去中军的官路上都埋伏着等待围点打援的黑旗军,而东面必是狄青亲自带领的大军正等着太子殿下进圈套。我不能见死不救,但是也不能让咱们张府的人去白白送命。让我为难的是,我没有办法把实情告诉其他人,所以现在只能让您带着这两哨骑兵,直接往东,看看能不能运气好拦住太子殿下,告诉他实情,把他带到咱们后军来。”
说到这里,张延民握住杨立卓的手道:“杨叔,你记住,如果拦不住太子或者在路上遇到什么凶险,你都不要逞强,马上回来……只要你能回来,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自有办法应付,你懂我的意思吗?”
杨立卓早已经被张延民的这一通话震得瞠目结舌,他嘴唇哆嗦着想问什么,但终于什么都没有问。他顿了顿,对张延民道:“少爷,老杨我死不足惜,但是侯爷现在只有您这么一个儿子了。无论如何,您都要活着,哪怕殿下真的出了……,您也要活着……带着咱们的人……您一定要活着……侯爷……”说到这里,杨立卓已经说不下去了,他一把擦去泪水,拿起令箭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帐。
不远处的太子行辕此时喊杀声震耳,张延民看着头也不回的杨立卓,听着他在门外领兵的呼喊,很想和他一起出去,一起去面对外面那茫茫的黑夜。但是他猛的站起身,却又慢慢了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