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得了静姝相助,可是如何能见到皇上这又是一个问题,虽说皇上未曾下令禁足蝶依,可是明苓几次去养心殿送给皇上的吃食都被退了回来,蝶依去了也未必能见到皇上。
这时候,明苓出主意:“娘娘,我们是不是可以买通皇上身边的福来?他或许说的上话。”蝶依想想,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她便差碧衫去找福来,蝶依自己则是翻遍宫中,值钱的只有在王府时候皇上送给她的一对碧玉镯子,虽然不舍得,但此刻也没别的办法了。
养心殿门口,福来正昏昏地打着哈欠,就听碧衫笑说:“许久未见,公公好啊。”福来一听连忙正经起来,看见碧衫来他也笑着回答:“哎呦,姑娘怎么来了,这烈日酷暑的。”碧衫有求于他,态度自然好:“公公,这是我家娘娘亲手做的红豆酥,还烦请公公帮着传递一下。”
福来一脸为难,皇上早就交待过,不见长春宫的人,见他为难,碧衫笑容又多了几分:“请公公帮帮忙,我家娘娘一番心意,求公公成全。”其实碧衫没以为福来会替她通传,明苓已经几次吃了闭门羹,她这次来主要的目的是要把福来请到长春宫。
没想到福来叹了口气:“那好吧,姑娘等着,我进去再给你问问。”碧衫一听似乎不相信一般的张大眼睛。
福来端着那盘红豆酥来到皇上面前,红豆酥香味悠远,福来刚一走近皇上便闻到了:“怎么又送来了,朕不是已经说过长春宫送的东西就叫她们拿回去吗?”
福来小心翼翼的:“是,可是听说皇后娘娘思念皇上,才特意做出这些。”
“好啦,叫人回去吧,朕最近不得空,有空的时候再去陪皇后。”福来只得捧着那盘红豆酥往外走,刚走几步,皇上又叫住他:“东西放下。”福来以为皇上转了意,连忙放下东西出去了。
皇上看着那盘红豆酥五味杂陈:“蝶依,朕很想相信你,可是为何事事都指向你,唉,这红豆酥也未似从前那般好吃了。”皇上拿起一块,吃了一口便放下不再动了。
门口,见福来空手出来,碧衫高兴着:“皇上可是吃了?可说要去看望皇后娘娘?”
福来没把握说的太死:“想必皇上是会吃的吧,可是今日国事实在繁忙,皇上能否得空还未为得知,姑娘先回去等着消息吧,若皇上有旨意,我一定马上去通报。”
碧衫知道他这样说的意思便是遥遥无期了,她掩饰住失望:“公公能帮长春宫传进东西,已经是对我们很好了,我们娘娘说,请公公有空的时候,来长春宫一趟,我们娘娘也好亲自谢谢公公。”
福来忙鞠躬:“哎呦,何劳皇后娘娘说声谢,皇后娘娘传召奴才自然不敢不去,这样,我伺候完皇上晚膳后,便去听皇后娘娘差遣。”
碧衫听他答应,总算松了口气:“谢谢公公了,那碧衫就这样回去回禀娘娘了,还请公公务必要来。”说完便回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福来也颇为感慨:堂堂皇后也落到这般田地,对我一个奴才恭恭敬敬,可惜,我拿了虞妃的赏,自然就不能再帮着皇后办事了,只怪皇后你晚了一步啊。
福来伺候完皇上晚膳,如约来到长春宫,现在福来便是蝶依的希望,因此她对福来也是十分客气,不仅不叫他跪拜,还叫碧衫赐座给他,可是福来心知肚明,自己不可能为皇后办事,因此自然是不敢坐。
见他如此,蝶依心中便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拿出镯子:“公公,这副镯子是上好的材质,公公若不嫌弃,就赏给公公了,也慰劳公公平日里当差辛苦。”
福来不接,只是客气着:“娘娘体恤,伺候好皇上那便是奴才分内事,这镯子奴才实在是要不得,若娘娘有吩咐,奴才能办到的自然会办,娘娘尽管说就是。”
蝶依见他不肯收,知道这事已经是没希望了,但是明苓还是不死心:“公公,我家娘娘实在思念皇上,公公可否传句话,叫皇上来一趟我们长春宫,只一趟便好。”
福来点着头:“这是自然,娘娘是国母,我们也盼着皇上和娘娘和和美美不是?奴才会努力劝服,这点娘娘放心。”见他说的如此客气却好不经心,蝶依知道,再与她多说也无益,便叫他回去了。
福来从长春宫直接去到永寿宫,把蝶依的事都告诉了虞妃,虞妃听完哈哈大笑:“这还是我们的皇后吗?一副镯子居然也拿得出手,过的如此穷酸,若我是她,早就有自知之明,让贤了。”福来只有点头称是的份了。
皇上自从招幸了静姝之后,便日日都在香草堂,纵然虞妃不满却也奈何不了,静姝十分有分寸,对她很很谦和,一时间她也找不出静姝的不是来。
约莫过了两日,这天静姝和钱多紫霞坐在廊下乘凉,紫霞似忽然想起一般:“咱们送给皇后娘娘的花瓣和雪水,也不知派上用场没有。”
静姝轻轻摇着扇子:“大约是没有用,不然皇上也不会日日都在咱们香草堂,这样,你随我去长春宫看一看。”
紫霞道:“我的小姑奶奶,你还真是听风就是雨了,这么大的日头,出去可不是要晒死,我们待日头落下去一些再去吧。”
“不行,我们早去,说不定能帮娘娘想出主意,娘娘也可少忧伤些。”紫霞只是心疼静姝,她自己倒是毫不在意在这烈日下走一遭,可见静姝也实在放心不下,便说:“去便去吧,我回屋那把伞,也好遮挡一些。”静姝见紫霞如此贴心,也觉得十分安慰。
香草堂偏远,三人在这烈日下走了许久才到得长春宫,紫霞和钱多早就热的满头是汗,静姝虽然有伞遮着,可也不当什么事。
守门军士见静姝又来,再不敢怠慢,远远地看见他们三人就赶忙通报去了,蝶依没料到这样热的天静姝还会来,便赶紧叫她进来了。
两人见面也不客套,都是熟悉的姐妹了,那些虚礼显的生分,蝶依见到静姝露出难得的微笑:“你这是从水里上来的么,瞧这一头汗。”
静姝用手帕拭了拭汗:“姐姐还真是会取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的缘故,话说回来,怎么这几日都不见有动静,难道是我的主意没有用?”
蝶依十分尴尬地坐在一边:“妹妹的主意是很好,只是我无用,皇上根本连见都不想见我,我本想走走福来公公的路子,可是他大约也看我没前途吧,只一味的说些客套话,看来,真是要浪费了妹妹那些好东西呢。”
静姝坐了一会,喝了些凉茶才觉得舒爽一些,待静下心来便觉得蝶依这番话有些奇怪:“不会呀,福来公公是自幼跟在皇上身边的,皇上与娘娘的事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眼下皇上不过是和娘娘稍有隔阂,转眼便会和好的事,福来公公为何不做个人情?这倒叫人想不通。”
蝶依苦笑:“罢了,现在连太后都不待见我了,我怕就是要这样孤独的老死宫中罢了。”
见她说的伤心,静姝拍拍她的手:“姐姐莫要这么早便死心,皇上不见咱就想办法让他见。”
蝶依摇摇头:“如今,我送去的东西,皇上连看也不看了,你不知,今日我叫碧衫送了红豆酥去,以往皇上多烦心,只要吃了我做的红豆酥都会变的眉开眼笑的,如今他怕是也吃的烦了,留在过去记忆里的,就只剩下我一人了吧,也亏得我有这些回忆,不然可真真是要苦死了。”
静姝想要她打起精神来:“娘娘,静姝可以想个办法,引皇上前来。”
蝶依见她如此为自己,很有些感动:“罢了,不要叫皇上知晓你与我走的太近,否则,不知哪****便要受虞妃陷害,叫皇上也怀疑了你,我如今已经是这样了,若断了你的好前程,那我可真就是罪过了。”
“姐姐若把我当妹妹就不要再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就听我的,今天晚上,你泡好茶等着便是。”
“你要做什么?”
“放心,姐姐待我那么好,我定会帮你重获恩宠。”
见静姝说的这么有把握,蝶依十分好奇她究竟想到什么主意,可是静姝就是卖关子不说,蝶依只好依着静姝的话,等待晚上的到来了。
静姝离开长春宫是半下午,她看看天,然后又低头想了一刻,便吩咐着:“紫霞,你去趟太医院,我现在急需要一个能出宫的人。”紫霞细细听完静姝的吩咐,高兴地跳起来:“原来娘娘想的是这个主意,虽然不太想见到那个冰冷的太医,不过为了皇后娘娘,我这就去。”
静姝又嘱咐着:“虽说夏日里皇宫晚膳传的晚,但是你还要速速回来才好,我这里也会尽量拖延着皇上,给你们争取时间。”紫霞点了点头,然后也不顾这炎热,便疾步向太医院去了。
然后静姝又吩咐了钱多去另一处办事,一切交待妥帖之后,她才稍微放心,独自回了香草堂。
待到晚膳时候,蝶依宫里忽然来了几个太监,搬来几个大的花盆,每个花盆都装满水,更可喜的是,水上还飘着盛开的荷花,他们把这些花盆聚到一处,瞬间,就好似在长春宫的院落中形成了一个天然荷花池一般,香溢满园。
蝶依早已经看的呆了,这时候钱多跑过来,他背着个大约一人高的口袋:“娘娘不要嫌占地方,我们小主说,今日事情能否成功,这荷花占了很大一部分。”
蝶依十分惊喜:“除了这些难道还有其它的?”钱多笑着:“现在还不能说与娘娘,等到皇上来的时候,还请娘娘断断不要说这是我们小主的主意,更不要说奴才藏在您这长春宫中。”
蝶依张大眼睛:“你要藏在这里?”
“是,奴才要在这里等我们娘娘的暗号。”
不仅蝶依,明苓和碧衫都已经好奇到极点:“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真真吊人胃口。”
蝶依看着这满院荷花,微微笑道:“今夜即便皇上不来也罢了,能在我的宫中便见到如此美景,这就是很难得的了,回去告诉静姝,本宫很感激她。”
自从荷花搬过来,蝶依就一直坐在廊下痴痴地看,想起以往她与皇上的种种,她时而微笑时而落泪,然而不论这笑与泪都叫她觉得幸福。眼看着天色渐晚,碧衫有些担心起来:“娘娘,静嫔娘娘不是说皇上一定会来吗?”
蝶依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罢了,我原本就没想皇上真的会来,静姝实在太有心了,光是她做的这些,就足以叫我觉得欠她许多。”
正说着,忽然明苓轻喊起来:“娘娘你看。”
顺着明苓手指的方向,蝶依看过去:“好像是谁放出的孔明灯,大约是为谁祈福吧。”就在这时候,一直躲在暗处的钱多忽然放开手中的袋子,瞬间成千上万只萤火虫翩然飞舞起来,这些一闪一闪的精灵,时而停在荷叶上,时而停在花蕊处,明明灭灭的好似繁星坠入人间一般,这景象实在美极,所有看到这景色的人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惊动了这些小精灵。
钱多见自己完成了任务,便赶紧趁着夜色从后门溜走了,果然不多一会,门外便想起军士慌张的禀报:“皇上驾到!”
这一切来的太快,蝶依竟错愣在那不知如何是好,皇上只身前来,身边并没有跟着太多人,连福来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皇上与蝶依就这样遥遥相望,中间隔着这一片花海,在萤火虫的那微弱的光亮下,蝶依轻盈地站在那里,蝶依本就消瘦,外加这几日不思饮食,站在那里真可谓天见尤怜。
皇上与蝶依就这样静静地对望了一刻,忽然皇上大步走过来一把搂住了她:“蝶依,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皇上见到这样的蝶依早就把所有的怀疑抛到一边,取而代之的是男人对女人的无限怜惜之情。
见他们这样抱在一起,躲在暗处的静姝知道自己的计谋成功了,便带着紫霞和钱多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路上,紫霞笑道:“小主可真是厉害,一下子就叫皇上和皇后和好了。”
“哪里是我厉害,只不过是皇上本就爱着皇后,只是受到贱人挑拨,虽然皇上对皇后娘娘有些不满,可是哪个男人见到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憔悴成那个样子能不心疼呢?除非他是块石头。”
紫霞又道:“是啊,不过这次可要多谢良朗了,我去太医院的时候,他正要出诊呢,听到是小主的差事,他便立刻委了别的太医去,小主叫他出宫帮忙捉萤火虫,那样难的事情,他也有办法做到,小主,你说他真的是个怪人,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是有事求他他却也不推脱。”
静姝笑道:“现在既能出宫,又能帮我们的不就只有他了吗?”虽然忠平也可以办到这件事,静姝当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可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才叫紫霞去求的良朗。
良朗早就看透蝶依的事,而静姝能这样帮助皇后,可见她的确是个良善之人,良朗当然乐意相助,另外,良朗心中也有一份私心,他能带着紫霞出宫去捉萤火虫,这不是再叫他欢喜不过的了,但是良朗生性内敛,他只把这份感情深深埋藏在那张冷冷的面孔之下。
钱多听紫霞这样说,便也笑道:“就你们有功劳,我就没有啦?你们可不知道,光是这些花盆就有多难得,若是我们娘娘要那自然容易,娘娘如今风头正盛,内务府巴不得巴结咱们娘娘,可是这件事又不能叫旁人知道是咱们娘娘背后做的,因此只能叫长春宫里的人去,那可是看了好大脸色,好说歹说才拿出来。
还有那荷花,哎呦喂,娘娘你看看,奴才这裤子都要泡烂啦,还要浑身是水地藏在那花盆后,等着娘娘的信号放萤火虫,奴才可是当了蚊子的好晚膳了。”
静姝笑道:“好啦,回去赏你两条裤子便是,我那有止痒的药膏,紫霞回去给他涂上,最好嘴巴上也涂一些,叫他话多。”说道这,三个人呢又都笑起来,能帮助皇上和皇后和好,三个人都觉得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现在都轻松无比。
此刻,皇上正拥着蝶依坐在廊下一起看那荷花,皇上轻轻吻着蝶依的秀发:“朕记得去年比这还要晚一些,朕和你共同赏荷,那时候是朕故意冷落你,如今的情景竟和当时如此相像。”
蝶依依偎在皇上怀中,却并不如以往那般安心,她只觉得这份拥抱她随时都可能失去,明日皇上可能抱着虞妃,抱着清贵人,或者抱着哪个秀女,因此听了皇上这番话,她倒不知道要如何去回答了。
皇上继续说:“诚嫔陆嫔的事,或许是朕冤枉了你,可若你是蝶依,朕定不会委屈你半分,而你是皇后,朕就不得不顾全大局,这两件事,好多线索都指向你,若朕不冷落你,那难免**中人会觉得朕偏颇,可如今,朕冷落的也够了。”
蝶依静静地听着,心下有些酸楚:你说冷落便冷落,你说够了便够了,别人将线索引向我难道作为最爱的人,你便要怀疑我吗?可是出口却变成:“皇上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皇上并不曾斥责我,更没有责罚我,蝶依已经知足。”
皇上觉得蝶依似乎与以前不同了,可究竟哪里不同,他却也说不出所以然,蝶依见皇上看着她,便恢复了以往的微笑:“皇上,夏夜外面虽然凉爽,可是难免露重,我们还是回去吧。”
皇上点点头,便拉着蝶依起来,以前两人这样十指相扣,蝶依便可知道皇上所想,可现在,她只觉得皇上握的太紧了些,有些弄疼了她。
两人回到屋中,碧衫端上来沏好的茶,皇上喝了一口,惊奇着:“这是什么茶?味道很特别。”
蝶依笑道:“哪里有不同,不过是皇上爱喝的龙井配白菊罢了。”
皇上又细细喝了一口:“不对,蝶依,快说,你在这茶里做了什么?”
蝶依笑道:“其实是臣妾在去年冬日里存下了些雪水,想着在夏日里泡茶给皇上喝,应该会叫皇上舒爽一些。”
皇上温柔地看着她:“蝶依,你就是这般细心,这样的照顾朕。”然后他又喝了一口:“没想到这么好喝的茶竟然只是因为雪水的缘故。”
蝶依心下觉得有些对不起静姝,可是她爱皇上,而且她也必须这么说,可是蝶依又好奇静姝到底是怎么把皇上引过来的,便问道:“皇上许久不曾来长春宫,为何今日会突然来?”
皇上道:“朕早就想来看你了,只是有些忙,又想着你向来大度,应该不会和其她嫔妃计较,便一直没有来。
今日本来在香草堂用晚膳,晚膳后,静嫔忽然拉着朕说要放什么孔明灯,朕拗她不过,只好跟着去了,她又说想和朕独自享受那一刻,于是连福来都没让跟来,朕在看孔明灯飞上天的时候,忽然见你这边一闪一闪的似有微光浮动,远处看起来莹莹绿绿,甚是好看,于是朕便来了。”
蝶依微笑着:静姝果然想的周全。
见她不语,皇上又说:“皇后今日看见朕似乎话少了些,你真该与那静嫔多相处,她十分活泼,很像未入宫以前的你,因此朕看了便很喜欢,她人也和你一样,单纯善良,你们俩若相见,一定会成为挚友。
朕听说**嫔妃现在已经去虞妃宫中晨昏定省了,这实在不像话,她毕竟只是个妃子,地位再高也不能如此越举,明日朕便好好说她一番。”
蝶依笑道:“皇上不必动气,其实是臣妾身子不好,虞妃不过是帮臣妾分忧,今日皇上来了长春宫,即便皇上明日不说,那些嫔妃也会自己来吧。”
听她这样说,皇上心中又是一阵内疚:眼前这个毕竟是自己深爱着的女人,怎么可以就这样把她冷落**,以后定不要再怀疑她了,夫妻和睦,这不就是自己最想得的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