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急急似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的乙弗利带着仅剩不足两万的残兵总算逃到了鸭绿水边。望着不远处的涛涛江水,乙弗利心中懊丧非常:以前每次出兵抄掠辽东都平安无事,为何偏偏这次自己亲自领军前来便遇上了慕容部蓄谋已久的伏击,而且据少数幸运逃脱的士兵说,慕容部领军的主将还是出了名的杀神慕容翰。当年慕容翰便曾镇守辽东鸭绿水一带的本溪小城。三年间,凡是敢于过江掳掠的高句丽大小城主和将领无不败在当时还年不满二十的慕容翰手中。一旦被慕容翰俘虏,不论身份高低,身强力壮者全部都被发配慕容部在辽东的矿山去开矿,体弱乏力者全部在鸭绿水边就地处死,而且拒绝接受赎金。直杀的高句丽人心惊胆战,几年间不敢过江掳掠。
不过,到了鸭绿水乙弗利也总算松了口气,只要过了江,慕容部就无奈我何了。哪怕是慕容翰这个杀神,也绝不敢过江与我高句丽一战。对于这一点,乙弗利倒是信心百倍,慕容翰即便善战,过了鸭绿水,入了高句丽国境,那也是龙游浅水。由于前几日方才渡过鸭绿水,高句丽人寻到上次过江的浅滩,开始徒步渡江,不过和前几日的境况正好相反,前几日是乘兴而来,前往辽东抄掠,如今却是败兴而归,不仅空手而回,还损兵折将。
乙弗利叹了口气,这次出征确实败兴,不过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到王城丸都,可以在炉火温暖的寝宫中享受醇酒美人,虽然江边寒风阵阵,乙弗利的心头却热了起来,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亲自领兵出征了。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忽然传来阵阵隆隆的马蹄声,不远处一名侦骑方才喊了一声“慕容部大队骑兵来了”便已经被远处飞来的一支利箭洞穿了咽喉。乙弗利心中一惊,据说慕容部中只有一人能在四百步外一箭中的,那便是慕容翰。自从前几日丢下近半数大军狼狈逃出山谷之后,乙弗利便急急忙忙地向鸭绿水赶来,生怕被慕容部大军赶上。结果几日来倒是风平浪静,竟然和才进入辽东时的情况差不多,乙弗利也才慢慢把心放回肚子,想必是慕容翰既然已经吃掉了自己近半人马,应该也是心满意足,所以不再前来追击了。哪曾想,慕容翰根本没想过要衔尾追击,而是在鸭绿水边等着高句丽自投罗网。乙弗利急着赶回高句丽,哪还曾想敌军会有埋伏在此。此时咋见慕容部铁骑疾驰而至,乙弗利连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都来不及看清便拨马而逃。
这也怪不得乙弗利,自己麾下虽然还有一万多人马,但是一群残兵败将而已,哪有士气可言,而且自前几日侥幸逃得性命,全军上下便只想着尽快逃命,躲回高句丽老家,哪敢想要与慕容翰对阵,如今慕容翰亲自率军杀到,以养精蓄锐的精锐之师趁一伙残兵败将半渡而击,不逃岂非蠢货。不仅乙弗利在逃,高句丽士兵甚至比这位骑马的国君还跑得快,根本不在乎齐腰深的江水,纷纷丢掉手中的武器,解下身上的盔甲,只为了跑得更快一点。根本没料到慕容翰在此伏击的乙弗利原本还让麾下士兵先行渡江,体现一下自己作为国君还是关爱士卒的。哪曾想如今这些士兵逃起来比自己还快,还挡住了自己战马的去路,急得乙弗利直接拔刀砍翻了几个,才得以逃到对岸。回头看时,慕容翰麾下骑兵已经占据了对面江岸,岸边来不及逃走的残兵败卒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只怕有数千之众。大江中还有不少士卒,正狼狈的涉水而逃,慕容部骑兵则立马于岸边,开弓搭箭,将大江中的高句丽士卒一一射倒,江面上很快泛起朵朵红花。中箭的高句丽士兵在哀嚎声中迅速失去了所有力气,被江水卷向下游,而慕容部的骑兵却视若不见,听若不闻,只是不断的张弓、发箭,将一个个高句丽士兵送向死亡。侥幸逃到对岸的高句丽士兵根本不敢稍作停留,甚至连回头一望的勇气都没有,只顾埋头奔逃。乙弗利也不敢再多做停留,慌忙调转马头,狼狈逃窜。直到狂奔出近百里,才敢停下来稍稍喘口气。
所幸的是,慕容翰似乎确实不敢过鸭绿水进入高句丽追击,至少目前还没有看到追兵的影子,惊魂未定的乙弗利被近卫扶下马后直接便如一滩软泥般倒在了地上。半晌之后,喘过气来的乙弗利颤声问道“慕容翰追过来没?”
旁边的近卫赶忙上前“禀大王,目前还没有发现。此处已近离石山城,相信山城领主乙支文乞大人已经得到消息,会尽快赶来迎接大王的”
“那,那还不快派人去看看乙支文乞来了没有”乙弗利顿时来了精神,哆嗦着爬起来道。高句丽地广人稀,境内没有州郡府县的划分。境内部民皆依山城而居,平时在山城周围务农,战时如城作战,亦兵亦农。各城城主既是当地贵族领主,又是军事统帅,城主受国君节制,奉命出征作战,但城主之位的传承由城主家族世袭,不受国君干预,完全相当于华族在诸侯时代的一方诸侯。这乙支文乞领有的离石山城是离鸭绿水最近的高句丽山城,乙支文乞领地也有近十万人口,可以上阵作战的战士近万人,实力虽小,但只要进了山城,把城门一关,数万大军也未必能破城而入。由于周围的部民都是依靠山城生活,所有城中粮草充足,也不怕围困。所以乙弗利急于入城,万一慕容翰那个杀神追过鸭绿水,在城中好歹要安全得多。
“是,奴婢这便派人去”近卫慌忙道,乙弗利身边的近卫既是高句丽王室直属的军队成员,也是王室所有的奴隶。面对国君时,都只敢自称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