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府。
助理加隆神色慌张的走在狭长的走廊里,脑海中飞快的盘算着一会儿即将要汇报的情况。
昏暗的办公室。
“什么?”罗鼐横眉问道,眉宇之间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气,说:“你说我们派过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是的,少爷,全部都被杀掉了。”
“这个洛沐。”他从嘴里发出一声冷笑,不屑的说道:“仔细一想也正常,洛康的女儿难免会和他的父亲一样的心狠手辣。”
“······”
“洛康治疗的医院找到了吗?”
“找到了。”加隆恭敬的答道:“虽然派过去的人没有回来,但是从我们安装在那辆黑色吉普车上的定位仪可以大致的定位出医院所在的位置,只是具体不知道会长所在的病房。”
罗鼐抬起眼睛,目光狠厉,语气悠然平静:“不知道具体的位置,那就把整座医院都毁掉。”
“少爷,这样做恐怕不太好吧?”
“按我说的做。”他目光幽深,看着漆黑的夜,“我倒要看看恶鬼一旦被激怒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是。”
夜半时刻,洛沐开着车回到了医院,刚一下车,便看见了等在医院外的林晗。
“你没事吧?”看见她走过来,林晗迎上前问道。
“你怎么出来了?”
“听到外面有枪声,担心你,所以就跟了出来。”
“快进去。”
说罢,她扶着林晗的肩膀,两人一起向病房走去。推开房门,洛妈妈就站了起来,神色焦急的望着她们。
“妈,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出门了,很危险,知道吗?”洛沐握着她的手说道。
“知道了,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爸爸。”
爸爸?听着自己母亲说出的这个温暖的词汇,洛沐心中涌起一种别样的情绪。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看着低头凝视着父亲的母亲,她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这么多年以来,她们一家人少有的同框,少有的温馨画面。
吉普车缓速的行驶在路上,车窗外阳光惨白灼热,枝叶宽大的热带植物在墨黑的阴影下缓缓的向后倒去,拐角处,一座金碧辉煌的寺庙吸引了林晗的眼睛。
车子停在了路边,洛沐观察着这条街道,因为处在佛堂圣地,所以人迹稀少,安静至极,很安全。两个人下了车,然后并肩走入了寺庙。
金黄的屋顶,华丽的建筑,寺庙内飘满了淡青的烟雾,空气中滿是檀香的气息。门口,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递给她们一张纸条,林晗伸手接住,洛沐却礼貌的婉拒了。
“我不信这个。”在她困惑的目光下,洛沐低声解释道。接着那个老者看着林晗用泰语说着些什么,她听不懂,只能礼貌的点着头。
“洛沐,刚刚他在说什么?”
“他说让你把自己的心愿写在纸条上面,然后拜佛的时候将纸条捧在手心,以表虔诚,等出来的时候再将纸条交给他,由他来替你保管起来。”
安静的寺庙里,洛沐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候着正在写心愿的林晗,透过香炉缭绕的烟雾,她看到此刻认真专注的她在收起纸条的时候,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明朗如初,恍若星辰。
走到佛像前,两个人一起跪了下来,虔诚的祭拜着,耳边是传来混沌沉闷的钟声,这时,洛沐睁开眼睛,缓缓的看向双手合十闭眼默念的林晗。
将手中的纸条交给门口的那个老者,老者用红色的丝线将卷好的纸条系住然后装进一个玻璃瓶中,临走时,洛沐留意到了老人身后那个挂满玻璃瓶的房间······
回到高脚楼,走在清凉的石板上,洛沐看着身边的林晗问道:“你刚才写下的是什么愿?”
“不告诉你。”
谈话间,林晗手机响了起来,在这安静的密林中显得很是突兀,当拿起手机,看着幽蓝的屏幕上显示的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她和洛沐都沉默了。
轮笛呼啸的码头,程轶儒从船上下来就感受到了一阵热浪的侵袭,刚才在闷热的船舱里汗湿的衣服此刻紧紧的贴在他的后背上,河岸的湿气随着高温的蒸发凝结在他的发梢,往下低着水。
灼热的阳光下,船只往来的码头聚集了许多做小本生意的商贩,不远处的长街人来人往分外嘈杂,各个地方陌生的语言混合交织在一起,让人烦躁不堪。他不悦的摘下墨镜,用手抹了一把滿是汗水的脸颊,然后抬起眼睛看着杂乱的人群。
他向来不喜欢过热的天气,所以也一直都对处在热带地区的国家没有好感,在他的印象中,热带的居民似乎都有着野蛮与不文明的特性,这只是一种偏见。而他带着这种偏见来到了泰国,只为了寻找一个人。因为语言不通,又没兴趣对这个国家有太多的接触和交流,所以他刚到就给那个人打了电话,以减少他在这里逗留的时间。
此刻,程轶儒站在人群中,看着码头附近摆着地摊的各色人群,听着各种各样的叫卖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小市民的行径,那是一种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底层人民的生活状态,不远处,一个当地人正在和一个越南人讨价还价,因为商议不成,两个人就当街用两种语言对骂了起来。
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不屑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向前方看去,这时,他看到人群中一个相对熟悉的身影立在他的正对面,隔着遥远的距离定定的看着他。
是洛沐。他走了过去,看着面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说:“好久不见。”
“上车。”
车上,程轶儒将紧贴在身上的湿衣服解开了扣子,敞开着露出精瘦结实的胸腹,然后又将自己脸上的汗水擦干净,这样闷热潮湿的天气,不禁让他烦躁的发出一声低咒。
洛沐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路,安静如昔,放佛身边的那个人不存在。
“为什么是你来接我的?林晗呢?”他问道。
“······”
“我对热带的国家都不熟悉,还以为就算打了电话也不会有人管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二话不说就赶过来了。”
面前这个人,曾经给林晗带来过很大的伤害,让她恨之入骨。但是,这么多年她独自在泰国南部过着黑暗无边的生活,见惯了嗜血的杀戮,人性的残忍,受过无数的伤,同时又双手沾满鲜血,内心早已变得强大而又冰冷。当她在林晗的手机上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时,在震惊之余,也不由的对这样一个不懂珍惜的人有一丝敬佩。为了找回林晗,他竟然孤身一人渡轮来到南泰最危险的地区。
时过境迁,往事也都将消散,在这个冷情的尘世中,温情能留住一分便是一分。如今,面对着面前这个因爱而不自知才吃尽苦头的男子,洛沐竟然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
路过刚刚祭拜的寺庙时,洛沐将车子停了下来,独自下车,就听到了车内程轶儒的抱怨,她转过身,敲开他那边的玻璃,说:“你在车上先待一会儿。”随后,便转身快步走进了那座寺庙。
在和那位守愿老者打了招呼后,洛沐走进了那个挂满玻璃瓶的房屋,在众多的小瓶子中找了好久,才找到今晨林晗挂的那个。
取出纸条,解开丝线,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洛沐怔了几秒,然后带着沉重的心情将纸条卷好塞进瓶子,然后重新放回原处······
车子停在密林中,程轶儒从窗边探出头看着面前简单雅致的木制楼阁,不禁在嘴角勾起一抹笑:“这是你们住的地方吧,林晗在里面吗?”
洛沐没有回他,独自推开车门向楼内走去。
“喂,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想问问你。”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声,洛沐停住了脚步,程轶儒站在车旁看着她孤傲冷绝的背影,说:“之前在北京的时候,你一直都防着我,不让我靠近林晗分毫,现在居然把我安置在你们的住所,怎么,不怕我再对林晗做什么了吗?”
“不怕。”
“这么有自信,看来同居后,你们的感情果然······”
一颗橄榄从洛沐的手中猛然飞出,正在讲话的程轶儒躲闪不及,被狠狠的吃了一记,额头生疼,后面的话也硬生生的被咽了下去。
“之所以不把你放在眼里,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地盘。”不管他的低咒,洛沐转身离开了。
夜风吹徐,安静的客厅里,三个人久未蒙面的老同学沉默的坐在沙发上。
“你们先聊。”说完,洛沐站起身,要离去的时候,林晗却站起来,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臂。
“洛沐。”
听到她的呼唤,洛沐转过头,冲她微微一笑,然后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臂,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林晗的事,终究还是需要她自己去面对,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又刚刚失去亲人,实在是不想再面对突然到来的程轶儒。
“好久不见。”当客厅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程轶儒向林晗打招呼,还是以往的语气,还是那样玩味的笑,只是其中多了一点责备和愤怒的情绪。
“你来泰国做什么?”
“带你回去。”
“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待在这里好玩吗?这是一个不分性别的国度,在这里你和洛沐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生活在一起了,是吗?”
“·······”
“为什么不说话?你知道我最烦的就是你的沉默,怎么,觉的我偏执可笑是吗?不对,你应该是觉得我很可怜才对,我居然把九年的时间都浪费在了一个性取向有问题的女人身上,并且还为她独自一人来到了泰国。”他紧紧的盯住林晗平淡的脸,原有的愤怒和责备转化为深深的嘲讽,是对林晗,也是对他自己。
良久,林晗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静声问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他喃喃的重复着她的话,站起身,留给她一个背影,回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