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甯笙听到她的道歉,非但没有觉得好受一些,反而心头愈加的窒闷,“明甄,你还是不明白。不管你是否有冒充瑾如,我都会喜欢上你,你才是我的劫。”
夏明甄:“……”
傅甯笙忽而低低一笑,“简淑芬逼我和夏瑾如结婚,而你又从没让我感觉到你是真的在乎我,或许有赌气的成分,我答应了结婚。可是没想到,却把我自己陷进了深渊。这五年,除了醉酒那一次,我再也没有碰过夏瑾如,因为她是你妹妹,她是你讨厌的人,我不会去碰你讨厌的人。而这五年,我受够了做你妹夫,看着你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其实从婚后得知你和池景灏要结婚的消息时,我就已经后悔了……”
“我从不同的女人身上去寻找你的影子,有的留着你的短发,有的有一双和你同样颜色的瞳仁,有的甚至和你完全不像,只是她是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傅甯笙疲惫的靠向背后的栏杆,抓了抓短发,“我都已经快不认识自己了。”
这个时候,夏明甄不知该说些什么,傅甯笙从别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而她又何尝不是在他的身上寻找池景灏的身影?
那时她亟待一个人来爱她,而傅甯笙以池景灏曾经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
“明甄,你有爱过我吗?”
“……”
傅甯笙收回目光,看向她紧攥着的钻戒,“我明白了。”
夏明甄张了张口,傅甯笙打断她,“我送你上去吧,免得又有肖想你的人骚扰你。”
说这话时,傅甯笙的语气带着些许的自嘲和打趣,自嘲的是自己其实也算是肖想她的那些人之一,打趣是因为没想到她的行情会这么好,不仅有女人喜欢她,就连大名鼎鼎的黎欣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被傅甯笙这样说,夏明甄尴尬地红了脸。
看着她走在前方的背影,傅甯笙脸上的神情用无奈取代了笑容,眼底柔软一片。
夏明甄的房间就被安排在酒店楼上,等电梯的过程中,她稍一撇头,余光扫到了傅甯笙的领带夹。
一枚很别致的小东西,碎钻低调不张扬,组成了一个小写的‘f’,玫瑰金的质地,和他淡灰色的领带结合得相得益彰。
“怎么了?”察觉到夏明甄的眼神,傅甯笙问。
“这个,挺漂亮的。”夏明甄扯出一抹笑,“我认识一个人,也很喜欢用玫瑰金做男士饰物。”
“那他很有品位,这款是著名的设计师XZ的作品,千金难求。”
把夏明甄送到所在的楼层,傅甯笙没有出电梯,夏明甄离开前还是回头看了看他,傅甯笙站在电梯中的角落,背靠在光滑的镜面墙壁上,整个人透着颓然疲惫之意,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就算她回头,也不掩饰、不退缩。
夏明甄看了他很久,终究还是一句话没说。
现在说什么,或许都没有用。她和傅甯笙之间,究竟谁对谁错,已经说不清楚了。
夏明甄垂下眼睛,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出现在她的眼前。
一身西装的池景灏就站在门边,脚边放着一个黑色的男性拎包。
“你什么时候到的?”
“在黎欣吃你豆腐的时候。”他声音刻板,似乎是在隐忍不悦。
“哦。”夏明甄明知故问地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先去休息了。”
夏明甄要开门进屋,池景灏的手臂忽的横在她和门板之间,她抬头,没想到池景灏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她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唇也险些蹭到他的脸。
她忙向后退了一步,来这边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躲他,这男人怎么还追了过来?
池景灏不是没看到她的举动,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悠悠地问,“你和傅甯笙都说清楚了?”
记起刚刚,夏明甄敛眸,轻点了下头,“嗯。”
“那就好,他要离婚就离婚,这是他的选择,并不是你能左右的。”
夏明甄看着他好一会儿,忽然像是茅塞顿开一样,池景灏的这番话其实是安慰,他太了解她,懂得她在想起一切后,对傅甯笙会有些抱歉,所以他在告诉她,傅甯笙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过了这么多年,她似乎才刚刚对这个男人有所了解。
“我知道了。而且,我现在要睡了,你也赶快回自己的房间吧。”
夏明甄的话并未起到作用,池景灏充耳不闻,拿走她手上的房卡刷开房门,“酒店房间满了,今天我在这睡。”
满了?骗鬼呢!
夏明甄莫名其妙地瞪着池景灏的背影,恨不得把这暴君的后背戳出两个窟窿来。
不过幸好,池景灏还算有分寸,大总裁屈尊在沙发上窝了一夜,两人相安无事。
转天一早,夏明甄很早就醒了,客厅里池景灏面前摆着一台电脑和几分散落的文件,昨夜他办公一直到夜里,后来夏明甄也不知道几点,听着他在外面的动静便睡着了。
她朝玄关走去,要换鞋的时候许久没有动,片刻后轻叹一声,还是折回来从卧室拿了床被,轻轻搭在男人的身上。
池景灏睡得很熟,紧阖着眼睛,睫毛出乎意料的长,整个人呈现一种安详之态。
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夏明甄忽然想起曾经在月桂园的那些日子,她也是经常会在他睡觉的时候偷看他,因为怕那种幸福是短暂的,所以恨不得夜夜不睡,将他刻画在脑海里。
嘲弄地勾了下唇,夏明甄转身要走,就在这时,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池景灏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声音里还带着沙哑,眼底也尽是血丝,谨慎又紧张地问她,“要去哪?”
他的样子,像是很怕她会离开。
而这样的担忧,六年前,她每天都在经历。
“只是去楼下吃早餐,你睡吧,待会儿我带上来给你。”
池景灏放松了下来。
好不容易安抚好男人,夏明甄下了楼,刚出电梯就碰上了这次竞标会的筹划人,对方将她叫住。
“夏总,正巧我要上去找你,傅总早上的飞机,离开的早,这是他要我交给你的。”
傅甯笙留给夏明甄一张名片,是他之前说的那位珠宝设计师的名片,上面除了XZ之外,只有一个邮箱作为联系方式。
夏明甄挑挑眉,将名片放进口袋里,艺术家的品味果然和别人不太一样。
用过早餐,夏明甄回到酒店套房,原本以为池景灏这个时候应该起身了,可她一进门却看到他还躺在沙发上,这可不是池景灏的一贯作风。
将带来的早餐放在茶几上,夏明甄走过去,池景灏躺在厚厚的被子下,眉头紧锁,脸色是少有的苍白。
她连忙用手心摸摸他的额头,有点烫——
池景灏睫毛动了动,似乎被她的动作吵醒,眼睛睁开后,黢黑的瞳仁还有些混沌,整个人散发着肆意慵懒,他开口,声音比稍早前更沙哑了一些,“几点了?”
“快十点了。”夏明甄又说,“你发烧了知不知道?”
“是吗?”池景灏不太当回事的将手臂横在额头上,闭着眼睛道,“可能昨夜开窗开的时间太长,受了点凉。待会儿洗个澡应该就会好了。”
夏明甄却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不行,你现在还是赶快去床上睡,我打电话问问这边有没有医生可以上门,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
说罢,夏明甄就要收起他身上的被子,带他进卧室。
夏明甄在酒店楼下的超市买了退热贴,又喂了他一片退烧的药,可池景灏的病情仍不见好转。
到晚上的时候,反倒觉得他身上的温度更烫了。
这样烧下去很容易烧糊涂的,夏明甄死说活说才把池景灏忽悠到了医院,挂了急诊之后,他们又验血又照片子的,最后得出的诊断结果是因为池景灏得了病毒性的重感冒。
医生开了几种消炎退热的药,夏明甄陪着他在病房里输液。
一天的兵荒马乱在这一刻才算结束,她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瓶子里的液体发呆。
同时,池景灏清明许多的眼瞳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很久,男人忽而开了口,“你很怕我死,是不是?”
她眼神微闪,眼圈莫名的红了,“呸呸呸,干嘛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池景灏心下了然,轻轻碰了碰她放在床边上手背,见她没有反抗,才大着胆子把她的手攥在手掌心里面,“你说的,祸害遗千年,为了你这句话我也不能有事。”
夏明甄看了他一会儿,缓缓低下头。
自从恢复记忆之后,她变得很软弱,她特别讨厌这样的自己。
唐允叙的离开给了她很大的打击,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池景灏在她的生命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她想她现在已经承受不起他有个什么万一。
“屋里太热了,你盯着点液,我出去换换空气。”
不想被池景灏看到自己这幅样子,她依旧用强硬的外壳武装着自己,夏明甄不顾池景灏用力抓紧的手,甩开,迅速出了门。
在医院外的烟酒商店买了盒香烟,夏明甄点上刚要抽,忽然想起之前在他的车上,他说过,女孩子最好不要抽烟。
她其实很想知道,这六年,他是凭着什么样的毅力对他们之前的事守口如瓶的?
如果不是那一次她酒后乱性,也许他们现在还维持着相敬如宾的婚姻生活。
他就真像和尚一样修心养性整整六年?亦或是,这几年他在其他女人那里寻求过慰藉?
那些女明星,还有安小婉,等等等等,都是怎么回事?
然而可怕的是,她竟然没有勇气亲口问他。
想到这,她发出低低的笑声,又猛抽了一口烟,才算勉强将心口堵着的石块压下去。
夏明甄在外面多站了一会儿,然后在医院大堂的内侧等电梯。
“允叙哥,你等等我,走这么快干什么呀??”
“喂,知道你现在身体好,也不用这么显摆吧,我可是刚从十五楼爬下来的人啊!”
抱怨的女声,在吵杂的医院内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但听到那声称呼时,夏明甄如遭电击一般,脸色煞白。她急急得回过头,眼前掠过一个影子。
一米八几的身高,高颀的身板套着一件灰色大衣,虽然只是在她的眼前稍纵即逝,但这样的装扮在医院中显得那么突兀。
几乎来不及思考,夏明甄追出了医院。
医院门前人来人往,总是有人从夏明甄的面前经过,阻挡她的去路。
她几次就要把那人跟丢,但幸好,她今天穿的高跟鞋并不高,跑了几十米,就已经跑到那人身后……
“哥——”
她伸出手碰到那人的肩膀,男人转过身,奇怪的望着她。
夏明甄说不出是失望还是自己更可笑一些,明明她哥都已经……
“对不起。”她向那人点头,男人没多为难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离开。
夏明甄就站在马路中央的位置,有些失魂落魄,直到背后的巷子开出一辆汽车,鸣笛示意,她才回过神。
看到那辆车马上就要朝着自己的方向驶来,夏明甄却动也不动,好似就在等着车来撞一样。
司机眼见距离越来越短,快要靠近的时候才踩下刹车。
而夏明甄也被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人从身后抱住,带向路边的花丛,双双跌倒。
司机开走前骂骂咧咧了几句,而夏明甄仿佛失聪,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没了魂儿一般看着面前不该出现的这个人。
她只是赌了一把,赌老天会厚待她,才在看到来车时不闪不避。
但当她看到这个人时,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男人接触到她不敢置信的目光,敛了敛眸子,沉默的将她从花丛中拉起来,蹲下身,帮她排掉腿上的青草,见到她白嫩的膝盖上出现的些微擦伤,眼底还是闪现了一抹懊悔。
他起身,与她对视,轻轻地伸出手蹭了蹭她冰冷的脸颊,嗓音轻柔温润,他带笑问道,“几年没见,连哥都不会叫了?”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夏明甄喃喃,她想应该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该是她的病又回来找她了,否则,她怎么会看到唐允叙。
已经将长发剪短的唐允叙,没了之前的阴柔,身体似乎也壮了些,他剃了一个非常短的寸头,依旧是常年不晒太阳的皮肤透着不健康的白,但眼睛却囧囧有神。
夏明甄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是被他吓到,只是一个劲儿的瞧着他。
良久,唐允叙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气声,伸出手臂将她牢牢圈进怀里,其实和她一样,他想念她,同样想念感受到活生生的她那时的感觉。
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唐允叙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我知道你也会怪我这么多年来都瞒着你,不来见你。但是现在,什么都别说,让我好好抱抱你。”
不一会儿,唐允叙就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肩膀向下流。
一串一串,像是永无止境一般。
唐允叙心疼不已,把她抱得更紧。
下一秒,夏明甄在他的怀中嚎啕大哭,双手捶打着他的背,在车流不息的马路上,她六年来第一次哭得毫无形象……
夏明甄哭累了,唐允叙带着她找到最近一家7-11,买了包纸巾给她擦眼泪。
夏明甄僵直地站着,任他干什么,一双眼睛连眨眼都舍不得。
她生怕自己会再把唐允叙给弄丢。
“傻丫头,眼睛再瞪这么大,小心虫子飞进去。”唐允叙揉揉她的短发,触感依旧那么柔软,只是她似乎把头发剪得更短了。
夏明甄还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也不回答唐允叙的话,就连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都没发觉。
病房里,池景灏一遍遍拨打她的电话,第五次拨过去的时候,得到的是机械的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