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振翅一般的笑声。
楼沁臊的脸红,“我真要挂了!”
“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想我没有?”
“……有病人找我了,我先去忙。”明显随意找的借口,也不知道换点新意。
不过话电话之前,凌聿风听到她用很轻的声音对他说,“凌叔,谢谢你。”
嘟声响起很久,凌聿风才把手机收回口袋。
对面的张铎跟看鬼似的盯着他,嘴巴长了半天才问,“问一个小姑娘想不想你,要不是我太知道你的性子,真想打110,让警察叔叔把你这个流氓抓起来。”
凌聿风勾唇,很大度地没和张铎计较。
他现在知道楼沁要的是什么,是很多很多的爱和安全感,想让她重新变回那个只知道围着他转的楼沁,便要时时刻刻让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
凌聿风走到窗边,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人潮,淡淡的说,“我想把工作搬到禹城来。”
张铎吃了一惊,“为了她?”
“不只是为了她。也为了我。”
楼沁先回家把稿子拿到手,依约来到凌聿风告诉她的那家咖啡厅。
到了下班时间,咖啡厅人满为患,楼沁刚踏进来就收到莫奇的通知,说对方原定的主编没到,来同她接洽的是一名新主编,还嘱咐她让她好好加油。
楼沁也很紧张,之前的一次投稿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可这一次不一样,不仅要面对出版社的主编,而且对方还是凌叔介绍给她的,就算丢人也不能丢凌叔的面子。
抱着那沓A4的稿子,楼沁跟在服务生身后,听服务生介绍,“先生,您要等的人到了。”
楼沁从服务生身后走出来,脸上扬着礼貌的笑。同时,对方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个子很高。
她仰起头,想要问好,但一看到对方的脸,笑容和话都哽住了。
楼沁见到纪睿恒的第一个反应,是转头就要走。
纪睿恒看到她时显然也很意外,但看她要走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很细很脆弱的手腕,好似稍微一使力就会折断一样。
楼沁拧着秀气的眉看过来,纪睿恒自知唐突,马上松开手,“抱歉。不过,你是夏水心吧?”
楼沁低着头,没有回答。
纪睿恒注意到她抱在怀里的稿子,又看着她低垂着的小脸,“方主编跟我说你要来投稿,他被印刷厂的事拖住了,暂时不能来,所以才让我先和你见一面。”
“是你负责我的投稿事宜吗?”
纪睿恒仍旧保持微笑,摇头,“我是负责杂志出版,实体书的负责人还是方主编。”
他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见到自己后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受人之托,总不能待会儿见到方主编,告诉他投稿的作家一看到他,就被他吓跑了吧?
“方主编也是托我和你大致谈一下大纲和出版方向,如果过稿,这些事还是由方主编全权负责,我和他是两个部门。”纪睿恒看她有些动摇,便道,“不如我们坐下谈?”
楼沁迟疑了片刻,抱着稿子坐到纪睿恒的对面。
见此,他松口气。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想让她离开。
服务生端上来一杯果汁,纪睿恒开始翻看她的提纲和前几万字,偶尔他会提出几个问题,专业性都很强。楼沁对小说只是爱好,写也是因为兴趣,毕竟不是科班出生,不是很懂现在的出版环境和审核方式。
几次被纪睿恒问得愣住,楼沁觉得自己果真还是给凌聿风丢人了,一边又想,纪睿恒真的和几年前变得很不一样,不仅老成持重,连带给别人的感觉都不那么凌厉难以接近。
纪睿恒看她惶恐又为难的模样,到最后也不再发问,从放在椅子上的大衣口袋掏出一盒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之后顿了顿,看向她,“我可以抽烟吗?”
楼沁点头。
纪睿恒很快点了一支烟,熟练地吐出一口青烟。
其实他对这东西并不十分迷恋,即便是抽,大多也只是让它燃着,很少再碰。
半个小时之后,手里的样稿看得差不多,纪睿恒将早就烧到尽头的烟尾扔进烟灰缸。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楼沁低眉顺目地坐在他面前,正襟危坐的模样像是在等待老师训诫的小学生。
她身上除了那件羽绒服之外,里面穿了一件卡通的T恤,再加上梳了一个马尾辫,整个人显得又小又青涩,和他这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的人,从气质和本质上,就有很大的差别。
如果不是那天在聚贤阁见过她,纪睿恒都不会相信这个女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楼沁早就注意到身上的那两道目光,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出声,便迎上他的眼睛,“怎么了?”
她掀眸看过来的那一刻,纪睿恒有片刻的怔忪,似乎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察觉到她的眼神变得戒备,纪睿恒咳了一声掩饰不自在,然后说,“稿子大致方向上没有什么问题,只要后续的内容不涉及到敏感题材,被Pass掉的几率就小很多。”
楼沁之前在网上查询过,知道什么是敏感题材。
“至于稿件的质量,第一次写的话已经算很不错。只不过情节的可观性还有待加强,节奏也要快,尤其开头,否则读者是不会有耐心看下去,除非你是名家。”
纪睿恒的评价很中肯,楼沁心里的那一点芥蒂也烟消云散,虚心地聆听他提出几点建议。
楼沁还特意带了小本本,她把纪睿恒说的几个重点都写在本上,记得很认真。
纪睿恒是杂志部的主编,手下也带了一个团队。杂志是快销产品,不像实体书光走流程就要走将近半年的时间,对他来说,时间和题材一样重要,手下也都是精英悍将,极少有机会和耐心给一个新人讲这些最基础的东西。
不过面对她,纪睿恒总是不由得想多说几句。
楼沁差不多记了将近三页,才把本子合上。纪睿恒把她的稿子收进带来的公文袋中,对她笑了笑,“今晚遇到方主编,我会把你的稿子给他,如果有消息,他应该会回电话给你。对了,方便把电话写一下吗?”
留完电话号码,楼沁起身告辞。纪睿恒结了账,同她一起走出咖啡厅。
“夏小姐,要不要我送你一程?”他的车就停在对面马路。
“不用了,谢谢,我搭出租车就行。”
她的语气和表情明显透着疏离,纪睿恒相信这并不是他的错觉。
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他很突兀的问了一句,“除了那次聚贤阁,我们真的没在别的场合见过吗?”
闻言,楼沁怔忪的望着他。
恰好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她的面前,楼沁没回答他的问题,打开车门就要上车。不过因为太着急,手里的本子掉在了地上。
她和纪睿恒同时弯下腰去捡——
纪睿恒毕竟身高腿长,他拿起地上的本子,交给楼沁。
楼沁伸出手接过来,低声说了一声谢谢后,上车离开。
直到出租车离开很久,纪睿恒才抬脚走向自己的那辆大众,坐进驾驶室,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心。
刚才她摊开手心的那一刹那,他注意到了她左手手心的最下侧位置,有一个极浅的疤痕,浅到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到。
但他还是看到了。
脑海中浮现出几年前在纪母所待的疗养院的那一幕,他把一个女孩狠狠地推开,她的手肘和掌心里都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