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老顺着陌黎的视线往上,瞧着上方的男子,赶忙噤声,拽拽陌黎的衣袖拂下身子,道“参见少主!”
“毒老莫客气。”上方的男子移开视线,转眼间来到毒老面前,红色的衣角随风舞动,陌黎撇着头看着,都说红色和金色所配出的,要么是华贵,要么便是俗气,但能将这两种颜色穿出一种清冷威严得倒真不多。那一袭红衣,戴着白色的褶边,金色叶子状的饰品戴于披下的墨发之上,紧贴额头,与那眉间红痣相得益彰,却是越发清冷。那股子感觉,陌黎的印象里没有第二个。
同样,那男子看向陌黎,嘴角带着弧度,那一分笑容,多一分太轻佻,少一分太做作,如今倒是正正好,生疏而礼貌。
可那抹笑容遮挡于虚假的皮囊之中,甚为虚假空洞,那种感觉,就像陌黎在一个生平最为讨厌之人,抵触之感由内而外。
对于陌黎的皱眉转头,那男子并无半丝不爽,反而淡淡开口,声音不暖不冷,却尤为低沉“这位仙子本为毒修,却炼得正道功法,如此选择,倒还真无几人……”
陌黎闻声扭回头,两人目光交汇,从那双火红色的眼瞳之中,陌黎看到的,除却淡漠,便是穿透一般的注视。什么都没有,亦什么都不剩。
这种一片陌生的感觉,还真是不爽啊!
这是陌黎和这个毒老口中“少主”的第一次面见,亦是陌黎记忆犹新的记忆之一,这一天也算得上是阳光明媚,岁月静好了,可人的一生中不就是有几个人,握着把犀利的长矛,毫不留情地刺穿辛苦搭建的坚固城墙,事后自己只能抱着那些残骸,哭着喊着对面前之人说一句“你明明什么都不懂!”
陌黎一直觉得,面前的这个少年就是这般人物,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是。
陌黎不断逼问毒老,才得知那红衣少年名为泠寂,关于他的身份,毒老介绍得很详细,却也很模糊,用他的话而言,泠寂是少主,天才魔修,可至于是何处的少主,哪里的天才却并未说明。
而对于他的来历,毒老说是特地来此索要一枚解药,可惜逼近炼制成功之时,却硬生生被陌黎给破坏了。
……天知道那个时候她多想告诉毒老,她想要弄死破坏其实是那个求药之人!
这雾迷园中,有一处甚为隐蔽的温泉,是陌黎动用神识细细扫过之时发现的,陌黎懒得去理会应付那些慕名而上的弟子,包括那日那黑衣女子,毒老的三弟子。听闻还有一男子乃为二弟子,不过在外执行任务暂无归期。
而毒老又一次闭关制毒,陌黎也只能躲在这温泉旁图个清净。当然,她也不是来这里泡温泉的,这么多人的山谷中泡温泉,她自问还无这般的开放。
而几天光阴中,包子在外围修炼,陌黎的脑中却满是那红衣男子的身影,那双狭长的凤眼中,平静冷淡。
还有鼻尖缥缈的气息,如雨后春笋,淡淡的却尤为醒神,
细数而来,这是陌黎第二次见到泠寂,在这片温泉之中,这个一袭红装,墨发飘荡的男人,正坐于她身后那片竹林之中下棋,那张脸,是一种优雅谦和却又不怒自威的脸庞,但偏生,被面前之人硬生生制造出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陌黎没起身,而是理理裙角沾染的灰尘开口,对于泠崖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竹林之事似为毫不在意“倒是难得能遇见泠寂少主啊……”话至此陌黎顿顿声音,开口“哦,对了,泠寂少主既是来此处求药,不知,是何等人才,劳得您亲自动身。”
“陌黎仙子觉得呢?”泠寂反问,手中一颗黑子随之落下,那阵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好敲得心颤
“嗯……”陌黎眯眯眼,继而笑着开口“像泠寂少主这种人,外出求药不带一兵一卒,不吃食这里的一丁半点,怎么看都不是个会有人作伴知心之人,不会……是你自己吧?”说此,陌黎挑挑眉,这是陌黎的想法,亦是陌黎开口说出的话语,当然,她并不觉得这般答案会是正确的,毕竟还没有谁跑大半路程而来救自己的,起码在小说里很少。
可泠寂身形一顿,瞳孔中流连暗光,却又很快将手中棋子放下,开口“那仙子在此处……可是不想和那些毒修多加交往?”
“你觉得呢?”陌黎甚为聪明的反问,
泠寂把玩着棋子,开口“若仙子真要问,我倒觉得不是仙子不想和那些毒修来往,而是觉得他们太弱不配,亦或者是害怕交往密切而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威胁?”
陌黎闻言抬着头,静静盯着面前之人,沉默许久才开口“你真不适合红色。”
此后的三天,陌黎就坐在这眼温泉之旁,于身后坐于石凳上的红衣泠寂交谈,其实说是如此,倒不如是揭穿和嘲讽,当然,泠寂是揭穿,而她则是挖苦。
他们谈的东西很多,也很少,点到便止,却从过去谈到未来,但纵使这般,陌黎却丝毫未曾觉得欢喜,那种感觉,就像是对方毫不掩饰客气地看穿你所有的一切,说出你想要掩盖的一切事实,让你无处遁形。
还记得,陌黎曾说过“你这般人,来此求药,被毒老示为座上之宾,却依旧还是灵力绕于身边,就连躲在此处都是为了避开那些个消无声息的毒物,如此之重的防范,以后娶到的可心之人该当如何啊~”
“哦?莫非那般菩提夫妇,至死不渝的爱情,仙子也相信?”
泠寂说此话时,紧紧盯着陌黎,看着那微顿的身躯,开口“看来仙子也当是不信啊”
陌黎扭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却很快被戏谑所取代“听少主的意思,不也是不信?只不过,我听一个朋友说,一个人一旦有了这般心思,那便是遭遇过背叛怕了,又或者,是曾因某些事留下阴影惧了,不知,少主是哪一种?”
泠寂没说话,那双火红色的瞳孔之中,只有平静,淡淡开口“倒劳烦仙子操心我的事了,那仙子又是哪一种?怕了,还是惧了?”
“……”
那种痛,是他们撕下彼此的心殇,血肉模糊却也要努力让对方比自己更惨,然后捧着自己这颗已然破烂的心,继续谈天说地,这种交谈,趋近于病态。
而奇怪的是,以陌黎极为发达的神识,却看不透面前之人的修为,不过以这几天少有的接触,面前之人确为谨慎之人,看不透也当正常,不过好歹她身上也残留着璞的掩饰功法,没吃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