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汐闻声转身,见喜儿推着梓堇过来,也没有走开。
“不是说,要钓鱼么?”若汐手一甩,一条鱼便从溪水里被拉了出来,活蹦乱跳地,正好蹦到梓堇的怀里。
“本宫说要钓鱼,又不是要吃鱼,你把鱼扔到本宫身上作甚?”梓堇最讨厌活物污了自己的衣裳,而这使坏的人,却是自己的女儿!
“不吃鱼,钓鱼作甚。”若汐眯起眼,任由鱼儿在梓堇身上蹦跶。
“喜儿,快把这鱼扔回水里。”梓堇知道若汐不会帮自己,只好吩咐喜儿。
喜儿将鱼抓在手上,舔了舔舌头,不舍道:“既然伯母不吃鱼,不如,把鱼让给喜儿?”
“随你。”只要鱼不在自己身上蹦跶就好,其他的梓堇可不管。
“太好了!”喜儿张嘴,一口将鱼儿吞进了肚子。
“本宫不想钓鱼了,本宫要放风筝。”梓堇这话,显然是对若汐说的。
若汐扔下鱼竿,反驳道:“今日无风,如何放风筝?更何况你这样,怎能放得了风筝?”
“本宫不放,本宫想看着你放。”梓堇仰头,看着那纯净透明的天空,眼前一片澄澈。
若汐让喜儿变成风筝,由她牵着线,在草地上奔跑着,让风筝越飞越高。
梓堇望着那蓝色的大风筝,心情变得畅然。
“够了么?”若汐跑了一大圈才转回来,将线递给梓堇。
梓堇抓着线,抿着唇道:“本宫想吃你亲手做的烤番薯。”
若汐真不明白,梓堇这都是些什么想法,从来不吃番薯的人,这会儿却要吃烤番薯!
“绿竹!”
她一喊,一少年便从草丛里跳出来。
“属下见过大公主、少公主。”绿竹一直贴身跟着若汐,这是他的职责。
“取几个番薯和一些干柴过来。”有现成的帮手,若汐又怎么可能不用呢!
“是。”绿竹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便拎着一袋番薯和一捆干柴回来了。
若汐将干柴点燃,又扔了番薯进去,等着干柴燃尽,便把番薯取出,递给梓堇。
番薯被烧得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碳。
梓堇不接,却道:“你把皮剥了再给本宫吃。”
若汐只得又将番薯皮剥去一半,再递给梓堇。
梓堇不用手拿着,低着头,用嘴去够若汐手里的番薯,够不着,只好道:“你抬高些,本宫吃不到。”
若汐抬高了手,梓堇才吃到番薯。
喜儿闻到烤番薯的味道,忙飞到地上来,抓了番薯便吃,连黑黑的皮一块儿吃进了肚子。
梓堇吃完一个番薯,拿起丝帕,抹了抹嘴,“本宫腰酸脖子疼,你推本宫去天池泡泡。”
若汐依言,将梓堇推到天池,帮梓堇宽衣,抱着梓堇进了天池,让梓堇坐在石头上。
喜儿也不客气地脱了衣物,跑到天池里,用温热的池水洗脸。
半个时辰后,梓堇又说自己累了,要回去休息,让若汐推自己回去。
喜儿却在天池里睡着了,连若汐她们走了都不知道。
梓堇被若汐抱到了床上,抓着若汐的柔荑,仰着头,不肯躺下,“汐儿,本宫想听你再叫一声‘娘’。”
若汐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唤了一声,“娘。”
“汐儿,你坐下,本宫有话于你讲。”梓堇等着若汐坐下,才从枕头底下掏出一面半个手掌大小的袖珍镜子,递给若汐。
“汐儿,这是我们的祖先留下的宝物,鉴光神镜。有了它,天上地下,过去未来,没有它所不知道的,只除了我们自身的命运。每隔十日,你要喂它一滴你的精血。昨日本宫刚刚喂过,日后,你千万别忘了。本宫现将此宝物交给你,你要妥善保管。”
她倾尽一生,只为守护此宝物,守护祈灵。也希望若汐可以延续她的使命。
“知道了。”若汐将鉴光神镜揣到怀里,应得有些敷衍。
“汐儿,死亡,并不可怕,而是一种解脱。但若是不爱惜生命,随意丢弃,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人活在世上,有自己的使命、有责任,有一千条理由活下去。除非走到尽头,否则不要逃避。”梓堇了解若汐,她也知道,若汐有求死之心。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放心不下。
“我不会寻死,你放心。”若汐从未主动寻死,至于其他的,她没办法。
“你出去吧。”梓堇闭上眼,不再和若汐争辩。
若汐从屋子里出来,为梓堇关好门,信步踱回自己的房间。
这么多年没回来,说不想念梓堇,是假的。这是生她养她的地方,不是说忘就能忘的。这里承载着的回去,也是不能抹灭的。
只是,她早已学会用冷漠来装点自己,不会轻易卸下。
如今梓堇时日不多,她也该尽尽孝心了!
从傍晚一直到第二日早上,梓堇没有再来找若汐。倒是喜儿半夜里醒来,发现自己独自一人待在天池,皮肤都被泡皱了,气呼呼地跑了回来,在若汐房里哭了许久。
“少公主,起了么?属下有要事禀报。”知画一早便回来敲门,声音急切,像是有什么急事。
“进来吧。”若汐早便起了,应该说,后半夜压根没睡。喜儿回来后,一直在哭,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才睡着。
知画一直服侍在梓堇左右,这会儿来找自己,定是受了梓堇的嘱托。
哪知知画一进来便跪在地上,沉痛道:“少公主,大公主她,升天了!”
若汐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跑了出去,冲到了梓堇的房间。
十来个人跪在梓堇的床前。
若汐绕过众人,走到床前,掀开珠帘,伸手去探梓堇的鼻息。鼻息,没了!
她又用手摸梓堇的脸,脸,是冰的。
梓堇,果真离她而去了。
“少公主,这是大公主留给您的。”木通将一封信和一个瓷瓶呈给若汐。
摊开信纸,纸上只有寥寥数语:“汐儿:抱歉,娘再也不能照顾你了。娘依言,把解药留下了。日后务必要小心谨慎,爱惜自己。珍重。”
虽然早便知道,梓堇就要去了。此刻看到她的遗容,若汐只觉心头一阵寒冷,好像有什么在撕扯自己的神经,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