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储还好么?”与艾孜克纵马,纳兰终于能轻松的说起北国话来,在她眼中自己仍旧是北国的郡主,而艾孜克是天神选中的北国皇储,因此她对艾孜克仍旧十分尊敬。
艾孜克点头:“陛下对我很亲密也很信任。”他看看纳兰:“恭喜你得到陛下的宠爱。”关于纳兰被封为兰妃一事,消息早就传到了北国,北国那边回馈的消息,上下都非常满意。
“皇储,我的人传了消息来,说煌勒柯从碱水草原回到王城了。”纳兰也有自己的人传递消息,这消息艾孜克倒也听说了,眉头皱了皱:“我也无能为力,他到底才是皇帝亲生的儿子。”
“皇储,我父亲让我告诉你,若皇帝执意违拗天神的旨意,我父亲会站在你身后。”纳兰低头,艾孜克心中一暖。
北国人尊敬天神,违拗天神的旨意就如同大逆不道。艾孜克点点头:“替我多谢你父亲,告诉他若天神真的选择了我,我不会令天神失望,不会令他们失望。”
艾孜克并非真的信任纳兰的父亲,他知道这些权谋之争,一切不明朗的时候,敌人和朋友难以区分,可是多一个做朋友的可能总是最好的,于是他只能竭力去许诺一些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他确定,自己想赢,想回到北国,住在那空寂的王城。
尉迟长空追了上来,停在纳兰身边:“跑这么快做什么?让你同我赛马你不肯。”
纳兰不知为何,脸上竟然一热:“你的妻子在,你应该陪她。”
“你也是我的妻子。”尉迟长空辩解。
“我是,我不是!”纳兰想说自己从未与他尽过夫妻义务,却又猛然想起自己答应过尉迟长空不会说出去,急急改口,脸上绯红。
尉迟长空大笑,纳兰羞愤,打马跑回去,将艾孜克和尉迟长空扔在原地。
看纳兰跑远了,尉迟长空收了笑:“艾孜克,有一件事情,朕想和你商量。”
“陛下请讲。”
二人下马并肩在马场上走,马场极大,场边还有浓密垂柳,马匹低头啃食青草并未跟在二人身后。
“我想你知道,你北国被废除的皇储回到了王城,朝中大臣说若是北国皇帝反悔,你就变成无用的人质,朕不希望这一切发生。”尉迟长空看着远处:“朕相信你会帮朕,所以朕一定要让你留在皇储的位子上,但是朕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艾孜克心情同样沉重:“煌勒柯回到王城,但是巫女已经不会当他是皇储,若是皇帝真的违拗天神的选择,草原上会有人支持我。”
虔诚的信奉天神的人还是存在的,艾孜克此言倒不是夸口。
“若是皇帝执意如此呢?”尉迟长空听出艾孜克其实并不太自信。
艾孜克用手中马鞭扫地上青草,这里的青草比北国的草纤弱,像是一层碧绿色的绒毛,踩着也没有那种爽朗的咯吱声。
“那就需要回去打一仗。”艾孜克叹了口气。
“朕如果放你回去,南唐就没有人质了。”尉迟长空盯着艾孜克。
“若是事态需要我回去,你不放我,你就没有皇帝朋友了。”艾孜克认真的看着尉迟长空。
天色过午,越来越热,尉迟长空转过脸去:“朕要考虑考虑。”
“陛下自便。”艾孜克忧心忡忡,脸上却平静如水。
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宫中,姬青松迎上来,他的表情吓了艾孜克一跳:“先生怎么了?”没等姬青松回答,艾孜克就看到巴鲁眼圈泛红的样子。
“皇储不要急,家中有消息传来,王爷外出打猎,被野豹抓伤,伤势危险。”姬青松说完,艾孜克大惊失色:“父王怎么样了?有没有传话来说父王需要调养多久?”
“皇储,王爷这一次伤的很严重。”姬青松面有难色,艾孜克难以置信:“不可能,父王打猎一定穿着皮甲,野豹再凶猛,最多就是皮肉伤,不会有大事的。”
“信上说野豹抓破了王爷的皮甲,伤到王爷肋骨和大腿,王爷已经多日高热不退,人事不省。”姬青松觉得自己一字一句都十分残忍,说完,巴鲁痛哭失声,艾孜克傻了一样瘫坐在地上。
父王?雄壮如鹰的父王?他怎么会被野豹伤害,他每次打猎都会杀掉一两只野豹。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和父王在一起。”艾孜克跳起来朝外奔去,他脑子一片混乱,只想着去恳求尉迟长空准他回去,至于能够得到这个恩准则丝毫不假思索。
“皇储,皇储,还有一件事。”姬青松奋力抱住艾孜克,招呼巴鲁,巴鲁哭哭啼啼也搂住了艾孜克的大腿。
“什么事?”艾孜克气急败坏怒吼着。
“您的二哥,隆哲已经撺掇王位,他杀了巫女,自封为达斯草原封王,而他的行为得到了王城的默许。”姬青松嘶吼着说完:“皇储,你不能回去,你回去会被杀死的。”
艾孜克像是掉进冰窟一样的寒冷,二哥,隆哲。他知道隆哲从来不喜爱自己,却没想过隆哲对自己的恨竟然有这么强烈。
父王尚在重伤中昏迷,而自己身在南唐作为人质无法返回,隆哲已经急不可耐。
嬷嬷,嬷嬷,刚才姬青松说什么来着,隆哲杀了嬷嬷。
艾孜克失去了力气,瘫软在巴鲁的怀里。嬷嬷对他来说比父王比母亲都要亲切。从出生,艾孜克就住在嬷嬷的帐篷里。嬷嬷喜欢笑,笑起来的声音很响亮,小时候他常常会被嬷嬷的笑声吓到。
嬷嬷最疼他,她叫他:“捣蛋的小王子。”隆哲想要继承王位,需要嬷嬷的赞同,否则草原上其他牧民不会信服。嬷嬷一定不肯同意,于是隆哲就杀了她。
母亲呢?隆哲杀了嬷嬷,他会怎么对母亲?隆哲总是叫艾孜克小杂种,他瞧不起南唐人,更鄙夷夺走了父王宠爱的母亲。艾孜克心中大痛,他猜得到,隆哲一定会逼迫母亲归顺于他,他要占有母亲,这样才能算继承了父王的大帐,才算羞辱了杂种艾孜克。
“我要回去。”艾孜克喃喃的说,姬青松焦虑万分:“皇储,你不能回去,王城和隆哲是串通的,王城默许了隆哲篡位,也就是替煌勒柯登基做准备,你回去煌勒柯和隆哲都会设法杀死你。”
“我自有办法。”艾孜克的双拳紧紧攥起,他对泪流满面的巴鲁说:“松开我吧巴鲁。”
巴鲁松开了艾孜克:“皇储,你要保住自己的命,才能够复仇。小鹰飞远一点,长大了再回去。”
巴鲁不聪明,他擅长摔跤而非思考,但是这一次他却说出了让姬青松都惊讶的话。姬青松急切的赞同:“皇储,巴鲁都明白这个道理。”
“我……”等待?等待是热油,将人放在里面兹兹的煎炸,最疼莫过于等待,艾孜克觉得眼泪滚烫的从眼角淌下去,烫得他想跳起来尖声大叫。
“皇储,你若是去求陛下放你回去,陛下是无能为力的,若是有梁弼的人在附近,你只能自取其辱,若是梁弼知道你没有利用价值,他可能会设法逼陛下杀了你,从而逼迫北国交一个新的质子过来!”
姬青松说的飞快,他看得出艾孜克仍旧想要去和尉迟长空商量这件事情。作为一个南唐人,他觉得自己更能看懂南唐的形势,艾孜克能够结交到尉迟长空固然很好,可是尉迟长空到底是一把无柄的双刃剑,能用,却更容易伤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