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匆匆在静室外的廊道上行走,自幼在大智寺出家,他从来都是规行矩步,鲜少这样疾行,如今上了岁数,胡子全白了,人又极瘦,尉迟长空曾经开玩笑,说静安从远处看就像是一支芦苇。
静安推门,客人抬起头来一笑:“主持近日可好?”
静安对这个人的了解不算浅,知道他从来都是这么客套,明明他是客人而且是应邀而来,一见面打招呼的样子却像是他亲自来拜访:“施主多礼,老衲来迟了,还请施主见谅。”
“主持快起快起,有幸赏花妃盛景,主持稍稍来迟反而成就我的机缘。”客人笑着,轻描淡写将静安来迟说成了一件好事。
静安的心情也被他说得轻松许多,让了座咳嗽一声,却又尴尬着不知如何开口。
客人好整以暇,含笑等着。
“尤施主。”静安硬着头皮开口:“从前施主说过的话,不知还是否记得,就是在大约四五年前,也是……”
“尤某的记性一向很好。”客人正是尤昊,他打断了静安的话,静安看他神情无异,心中更宽了一分。
“如此甚好。”静安动了动身体:“尤施主,从前老衲不解尤施主话中深意,因此当时拒绝,如今老衲惭愧,怕是要求到尤施主门前,不知尤施主还能否兑现当日的条件?”
尤昊很有耐心的听他说完,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静安顿时露出一个失望的神情:“五年前我给主持替的条件是金珠三十万,五年过去,人和物都有变迁,金珠三十万是不能了。”
静安失望的不知如何回答。
他只是一个僧人,虽然是国寺主持,可是一辈子读佛经全无谋略,和别人辩论经文倒还罢了,讨价还价实在不是好手。
“如今只怕,要金珠五十万了。”尤昊笑笑,静安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尤昊笑眯眯的说:“当然,条件也要变一变。”
“啊,您说。”静安不知自己是太高兴还是太紧张,张口结舌。
“出钱没问题,事情却要我来操办,事成之后,我尤氏家中要出一人做户部尚书。”尤昊笑着,轻描淡写:“而且要打下欠条。”
“这……”静安迟疑,钱到手果然不是这么容易,他喜忧参半,封官打欠条这种事情他不能代为答应。
“主持若是为难,不妨让我和他谈谈。”尤昊的眼睛在静安面上瞟了瞟,静安想摇头,鬼使神差的答了一句:“老衲问问。”
尤昊笑着点头,静安局促的咳嗽一声:“先多谢施主慷慨。”他本该很高兴尤昊出钱,可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七上八下。
“相识多年,不必这么客气了。”尤昊笑着,眼睛望向莲池:“她,还好么?”
静安听了更是尴尬,摇了摇头,却又急忙点点头,叹口气:“和从前一样。”
“不肯吃药?”尤昊皱皱眉,静安点头:“施主知道,莫离居士说要一切听天命。”
“事情她知道了?”
“沸沸扬扬,全城都知道小尤家灭门案,她纵然再闭目塞听,也听说了。”静安说完,看到尤昊脸色不善,深知自己说的太多了:“你要去看看她么?”
“不了。”尤昊像是被烫了一下,急忙拒绝,答完了却又后悔,倔强的不肯改口,起身走到莲池边看着满池娇艳莲花:“去了,她又不肯见我。”
“阿弥陀佛。”静安不知如何回答,念了一句佛起身站在尤昊身边:“自作孽不可活,老衲总还是希望老天出手,只盼不要太晚。”
“主持心善。”尤昊冲静安笑着,像是刚才的情绪已经一扫而空:“不如请主持替我去送个礼吧,送她,一些生活用品。”
静安答应着,看尤昊两鬓斑白,心里也是怅惘,总听人说世间有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果然情之一物是伤人最深。
“我最近要出海一趟,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临走,尤昊多了一句嘴,说完脸上莫名红了红,其实他一年最多来大智寺两次,静安愣了愣明白这话是让他带给别人,点了点头:“施主一帆风顺。”
“借主持吉言。”
轩辕无忧死死抓着树干朝上爬,满头大汗才登上有鸟窝的树枝,低头看看心里一慌却又有些得意,看阿光慢吞吞走过来,有心恶作剧便从书上登了鞋子落地。
阿光被鞋子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树荫里轩辕无忧得意洋洋的招手,咧嘴一笑:“无忧,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掏鸟蛋,给吕大哥补身子。”轩辕无忧指指旁边的鸟窝,阿光馋得口水直流:“有,有几个?”
“四个。”轩辕无忧数了数,看阿光眼巴巴舔着嘴唇,笑着说:“我才不给你吃,想吃你自己爬上来。”
他有心逗阿光,阿光放下肩头硕大的斧子,仔细瞄了瞄树枝,呵呵一笑:“无忧你当心,我上去了。”
轩辕无忧刚要劝阿光不要上来,就觉得眼前一花,阿光一个纵跃就到了轩辕无忧面前,只是没准备好,没抓住树枝,直直跳上来又直直掉下去。
轩辕无忧大惊,张大了嘴看着阿光再次跳起到了自己面前,抓了树枝挂在他身前:“我上来了,鸟蛋呢?”
“阿光,你能跳这么高!早知道就该让你来掏鸟蛋。”轩辕无忧尚在惊讶之中,连连咋舌,伸手将鸟蛋拿出来小心翼翼揣进口袋里。
母鸟还巢,恰好看到,大怒扑上来啄轩辕无忧。一阵翅膀爪子乱拍乱抓,轩辕无忧双手护着头面,被抓得连声叫唤:“哎呦哎呦,救命。”
挣扎中身子一闪,轩辕无忧本是坐在树枝上,腿上一松懈,整个人朝树下栽去,阿光大惊,松了手要抓住轩辕无忧,却自己也朝着树下摔去。
两个人爬的高,这么直直摔下来,轩辕无忧心里一慌,暗道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