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西下,落日火红的霞光在每家每户的窗子上不知疲觉地闪烁着,顾家大院的花园中的桐树被秋天的有所等待的寂静笼罩着,满眼尽是枯掉的红叶,主宅前的一池红色的湖水在秋风的抚慰下,微微荡漾。
客厅里,顾父,顾天木戴着金边框架的眼镜,休闲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是一个毛发浓密、面色阴郁、眼睛细小的人,他那双眼睛从浓眉下面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严厉冷酷的神情和不怀好意的冷笑。顾夫人,夏月荣,笑眯眯地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皮蛋瘦肉来。
“来,皮蛋瘦肉粥好了,趁热喝。”
顾天木搁下报纸,摘掉眼镜,抬起右手捏了捏眉心,这才抬头温柔地望着自己的妻子。这辈子,他只会对她温柔,对其他人,他从来都是板着阴沉的面孔。
夏月荣将碗递给他,笑眯眯地呆在一旁,当她看到桌子上的报纸的时候,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她转头望着自己的丈夫,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可他却依然平静地喝着粥。
她心中忐忑着,十分不安,双眉紧蹙,纤细的双手交叠着紧握在一起,十指的关节微微泛着白色。
她很了解自己的丈夫,他表现的越是平静,就说明一场暴风雨正在暗暗地酝酿。此时,她只求自己的儿子暂时先不要回来。
但事情总是与人的心愿大相径庭。
突然,门口传来佣人王嫂的声音,“大少爷回来了!”
转过头,她看到王嫂接过了顾成昊脱下的西装站在那。
“啪”的一声,顾天木愤怒地将瓷碗摔在桌子上,扯起纸巾随意擦了擦嘴,面色阴沉地坐在那。
夏月心跳慢了一个节拍地望着自己的丈夫,明白他是因为报纸上的八卦新闻而生气。她赶紧站起来,朝王嫂使了使眼色,让她快去把那份报纸收起来,然后又接过王嫂手中的西装,对顾成昊说,“儿子回来了啊!你忙了一整天,也累了,先上去休息吧,等会儿晚饭做好了,我让王嫂给你端上去。”她上前一步,用很低的声音对他说,“你爸正为新闻的事情生气呢,你最好别惹他!”
顾成昊侧过头,望见了桌子上的那份报纸,眉头拧成了一个核桃,朝母亲微微一笑,转身准备向楼上走去。
“站住!”顾天木望着儿子的背影,厉声呵斥道。
顾成昊顿住了脚步,默默地转过身,平静地望着父亲,他早已准备接受这场暴风雨的袭击。
夏月荣快步走过去,笑眯眯地对顾天木说,“别气了,他也不知道……”
她还想继续往下说,剩下的话却被顾天木一个冷厉的眼神逼了回去,“你闭嘴!乖乖坐在这里!两个不成器的孩子都是你惯坏的!”他的大男子主义令她很无语。转过头,双眸如鹰,黑暗的眸光,冷邃,尖锐,愤怒,说出的话更是咄咄逼人,“怎么?闯了祸,这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
顾成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在父亲面前,只要他犯了错,那对这位久战商场的中年男人来说,那就是不可饶恕,错的离谱!
“说!你错在哪里了?!”
夏月荣捏了一把冷汗,心惊胆战地望着这对父子。顾成昊垂着眼帘,一字一字地回答道,“不该动用太多资金投入到一个产品的生产量上去。”
顾天木听着他的话,怒火更是在心胸中燃烧,语气更是又冷了几分,“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你从二十二岁开始就接手了公司,吃掉企业利润的黑洞你真的不明白吗?追求业绩增长,忽视利润增长,抱着对销售的无限追求,大肆投入,导致资金断链,偃旗息鼓。你偏偏就往这里面坠,你出过留学所学的东西都当涮锅水了吗?”
顾成昊猛地抬起头,望着父亲,浑身一震,恍然大悟。说到底他还是太年轻,太过稚嫩了点儿,只是因为对柯雪的设计很是欣赏,所以就加大了资金投入生产,却忽视了吃掉企业利润的黑洞。
顾天木没好气地望着他那副很欠揍的表情,满眼失望,但语气却缓和了不少,“好了,你惹下的祸,老子不会给你擦屁股!与其在踌躇中的煎熬里等待救济,倒不如立即想办法,迎接新生。”
夏月荣兴奋地望着丈夫的侧脸,知道他气消了,她终于舒了一口气。
顾成昊放下了所有警惕,很认真地说,“请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不负您所望!”
接受教训的时候,他都叫父亲,而不是爸,因为顾天木曾经说过,做学问要一本正经,全身心都端正严肃起来。
顾天木看着他那副醍醐灌顶的后的神情,所有的怒气全消了。毕竟儿子还太年轻,这几年AM集团的业绩一直都很不错,他从来没有在其中插手协助,顾成昊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吃过晚饭,晕美的灯光下,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水果粒,很是和谐。突然,夏月荣对顾成昊说,“给你弟弟打个电话,让他有空回来看看,他可是半年都没回来了,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没等顾成昊回答,顾天木就生气地将插着苹果粒的牙签丢到了桌子上,没好气地说,“提那个孽障干什么?他不进家倒是最好不过了,省得我看见心烦。”
夏月荣抬眸瞪了他一眼,很是生气,清澈的黑眸变得通红,眼泪婆娑地说,“他也是你的儿子,他是孽障,你是什么?!混球?儿子们犯了错,你就说是我惯的,小寒就是受不了你这矛盾的牛脾气,才不肯回这个家的。我活了大半辈子,每天都提心吊胆地看你的脸色!”
顾天木愤怒地侧头望着她,嘴唇嚅动了几下,却没有说话,垂下头,冷哼了一声,无聊地拿了一根牙签,臭着脸色继续吃水果粒。
他们家就是这样,教训孩子的时候,顾天木最大,夏月荣只能眼睁睁地在一旁陪着挨训,但实际上顾天木最怕夏月荣生气不理他。
顾家有顾成昊和夏亦寒两个孩子,顾成昊跟了父姓,而夏亦寒则随了母姓,顾成昊比夏亦寒大两岁,可是二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大相径庭,顾成昊从小稳重内敛,很小的时候就被他任命为AM集团的接班人;而夏亦寒却从小调皮机灵,是最令他头疼的,所以在夏亦寒十二岁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十分残忍的决定,完全不顾夏月荣的阻扰,将他送到黑手党的魔鬼训练营,夏亦寒受的那种苦也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夏亦寒从十二岁开始,就变得沉默冷血,同时也痛恨起了顾天木,父子两人见面更是水火不容,刀剑在眸光中穿梭。为此,夏月荣对这件事便念念不忘,每次哭着提到这件事情时,顾天木的心都碎了,毕竟儿子成为那样,都是他的错。
顾成昊望着他们俩,无奈地摇了摇头,微笑着对母亲说,“妈,您放心吧!我会给亦寒打电话的。前一阵子我给他通过一次电话,他那边有重要的事情要忙,现在估计也该忙完了,明天,我便给他打电话。”
和父母聊了一会儿天,顾成昊便进了书房,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拿着穆成雪的个人资料发呆,他轻轻摩挲着那张二寸小照片,浓重的思念堆积在心头。他总有一种感觉,穆成雪还在他的周围,可就是找不到她的踪影。
翌日上午,报纸上头条便是顾成昊和莫沫同居,二人一起到水上乐园游玩的消息。麦城集团柯总经理和AM集团的顾总裁的绯闻也就无人问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