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星光点点,寒风凛冽,他没有感到丝毫的伤神,只因有她在身边。他依然清楚地记得,两人聊到很晚,他去端了一杯热茶过来,见她就那般安静地坐在沙发里,披着一身华丽的月光,笑得如梦似幻,他站在一边,呆了好久,不愿去打破那和谐的一幕。
清晨,阳光一片明媚,风雨过后,总能清洗天际残留的乌云。
顾成昊站在三楼的阳台上,望着昨晚两人拥抱在一起坐的那个位置,一抹苦涩的笑容从唇边慢慢溅开,想到三年前的那天清晨,她也是这般离开了他的世界,只留下后来的他成千个早晨,成千个黑夜独自暗暗神伤。
早晨,千山初醒,朝云出岫,在灰灰苍苍中,乳白色的云纱飘游在山腰,像仙娥在翩翩起舞。那数不尽的诸峰,如笑如眠,你若叫它一声,好像是这些远山,都能慢慢走向你身边的样子。
柯雪独自一人站立在一处山头,凛冽的风吹乱了她鬓角的发,万千墨发随风飘扬。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山下的大海,伸开双臂,迎接海风,耳边是海浪拍打着山石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大叫一声,想要把心中挤压的事情都呼喊出来,可是心情却更加的沉重。
海那边是刚刚升起的红日,金黄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海面熠熠生辉。
圆天大海,碧水孤舟,此时此刻,她却认为周太玄出国留学时写的《过印度洋》倒是映照了自己的心情。
禁不住黯然神伤,她默默地吟出诗中的一些语句来:“圆天盖着大海,黑水托着孤舟。远看不见山,那边只有云头。也看不见树,那水上只有海鸥······怕回头,怕回头,一阵大风,雪浪上船头,飕飕,吹散一天云雾一天愁。”
周太玄怕回头是因为自己的故乡在那头,而她怕回头又是为何?她想着想着便暗自嘲讽起来,后面没有她的家,没有她的家人,没有她的恋人,她怕回头吗?只是和周太玄有着同样的惆怅寂寞之情罢了!
为何过去的一个画面,就能在脑海中传颂经典那么久?那是因为它独一无二,人生就是因为有明天,才能活得那么充满期待。假如没有明天,那么连道歉都不需要。她的人生道路曾布满了黑暗和荆棘,早已是通往曼珠沙华的一条不归路,她曾发誓,她一定要毁了顾成昊,但经历过黑手党的一些事情,她时时刻刻思念着的却是夏亦寒。
突然,一道温暖的阳光照在了她脑海中的某个角落里。
她是不是应该放弃仇恨了?
就算没有得到顾成昊的道歉,她是不是也应该放弃仇恨了?
她立在一块礁石上,掬了一捧海风,海风掠过她的脸颊,吻过她的泪水,却抚慰不了她寂寞空洞的心。
果然,不是心中只有仇恨,她才会完整。更多时候,心怀爱恋,人生才会更加圆满。
她潇洒地抹去脸颊上的泪水,转过身,望着远处山顶上的那处别墅,幽幽地说:“顾成昊,我不恨你了!我不恨了!”
迅速转过身,她又面对这大海大声呼喊道:“谢谢!谢谢!谢谢······”
这个女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谢谁,但还是想要感谢,想要感谢命运给她的那个致命的曾经。
有人说:不保留的,才叫青春;不解释的,才叫从容;不完美的,才叫人生。或许这女孩真的领悟到了人生的真谛,她愿意用自己的善良去原谅别人。
但这个世界是另一番世界,另一番让人生畏又害怕的世界,这个女孩穷尽所有勇气去原谅,可这个世界又残忍地将她留下了。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退去的海浪再一次涌上礁石,溅湿了她的衣襟和发丝,她抹去脸颊上的海水,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喂!琳达。”
“柯总,您终于接听电话了,公司有人找你。”听得出琳达很着急。
“谁?”柯雪暗暗觉得心中不安。
“没说,他只让我带一句话:还记得‘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句诗吗?”
柯雪一听,脸色刷白,没有一丝血丝,心中更是突突的厉害,禁不住声音有些颤抖和慌乱,“好,这件事情等我回去处理,记住,这件事情谁也不能说,干爹那边也不能,等一切都明白了,我亲自告诉干爹,明白吗?”
那边沉默了好久,才应答:“琳达明白······柯总,您在海边吗?”
柯雪看了看激情澎湃的海水,眼底闪过一抹晶莹的亮光,“嗯,你现在派人开车到枫林路头的山脚下接我。”
“好的,柯总。”
挂掉电话,柯雪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上苍果然不会厚待她,连给她喘息的机会都不留,她握着手机,脑海中不停地响亮着那句话:“还记得‘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句诗吗?”
这句诗,这句诗······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掉了,她依稀记得自己五岁生日的时候,那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他们一家人:爸爸,王嫂,王叔,她,唯独没有妈妈,围坐在一起,为她做可口的饭菜,唱生日歌,切蛋糕,送漂亮的礼物······睡觉前,父亲坐在她的小床便,伸手抚摸着她的小脸,流着伤感的泪水,对她说:“雪儿,你一定要时时刻刻都记着你的妈妈,虽然她不能陪你过生日,但她是爱你的,她永远都是爱你。你的名字就是她替你取的,从一首诗里面取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多好听,多好听,是不是?”
那天晚上,父亲在她的床边给她讲了好多话,讲了好多故事,但她却惟独清清楚楚地记住了这段话。她从小没有妈妈,她曾不止一次地问父亲要妈妈,父亲都编织着各种谎言告诉她,妈妈去了一个美好的世界,等她长大了,就回来了。直到那天她幼儿园放学回来,她哭着拽着父亲的衣襟要妈妈,父亲被她逼急了,终于含泪告诉她,她的妈妈早就在她出生的时候难产死了,之后,她便再也没有问过妈妈的事情,也没再问父亲要过妈妈,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躲在被窝中偷偷地哭泣。
过去的一幕幕像过山车一样在她的脑海中历历过目,像一把刀将她的心割成一片、一片的,一段、一段的。寂寥中,她只有自己捂着如同撕裂的心口,****受伤的心灵。
琳达派来的司机很快将柯雪接了回去,她坐在后车座上,出了神,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男人开着车与她擦身而过。
而这一个擦身而过便注定了以后事情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