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婵独自一人在花园里散步,淡淡的四月天让她觉得闷,热也不是,冷也不是的。能做树上的一朵花就好了,季节一到,该开的时候就全然绽放自己,该谢的时候也不再迷恋自己的美丽,飞落地上再做树的肥料,来年会有更多的花开引更多的人感伤。
正想着,突然一阵马嘶声从她身后传来。段婵回过头,一阵风吹来,将满树的花瓣扬起,洒落在空中;段婵站在花瓣中,那样一副美丽的粉红色的画面让坐在马背上的孩子震惊。
那个睁大双眼,一副痴呆模样的孩子就是洒卜。
段婵冲着洒卜会心地笑了一下。
洒卜红了脸,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可回头一想,在这片土地上他看一个女人需要这么的扭捏吗?于是他勇敢地抬起头,直视着段婵,仔细地打量着她——从她的衣着看来,她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女儿,而且应该是大宋人士;再从她高高挽起的发冠看来,她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这一点让洒卜有点难过。
拉起马的缰绳,洒卜慢慢地走向段婵。
段婵没有回避洒卜的目光,静静地等待着洒卜走近。
洒卜把马停在段婵的面前,他觉得这个女人看他的目光让他有点害怕,那是一种勇敢无谓的目光,像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哥哥——耶律茗。
他们对视了很久,似乎在比赛谁的耐力好一点。马儿安静的等待着这两个人,想窃听他们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洒卜有一张酷似耶律茗的脸,尤其是那一双眼睛,让段婵一眼就知道了洒卜的身份;洒卜的鼻子很挺,这是他最骄傲的事情,因为夫剑那个笨蛋的鼻子就比他的鼻子扁,他经常因此耻笑夫剑;洒卜的嘴唇线条很明显,把他的嘴唇勾勒得很诱人——总的说来,洒卜虽说和耶律茗长得像,但是他比耶律茗更加的漂亮,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甚至还有点刺眼。
没有风了,花瓣也落完了,远处传来了太监们寻找段婵而发出的呼喊声,洒卜听不太懂汉语,所以他不知道那些人在叫什么,好像是在呼唤一个人,但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是很悲惨。
声音越来越近,洒卜可以肯定,那些太监是在找眼前的这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好像不太想让那些太监知道她在这里。
“你可以求我带走你的。”洒卜用着大漠的语言对段婵说。
“你可以求我带走你的……”段婵学着洒卜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洒卜的声音很好听,但段婵听不懂洒卜的话。
原来这个女人听不懂他们的话,洒卜觉得有点遗憾。太监们终于找到他们了,一见到了骑马的洒卜和站在马下的段婵,立刻全跪了下去。
“给段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给洒卜殿下请安,王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监们齐声高喊着。
洒卜听闻过大宋的礼节很是复杂繁琐,没想到连请个安也要说上一大堆的话,除了“洒卜”这两个字他知道是在指他之外,其余的他什么都没听懂。
“都起来吧。”段婵淡淡地说。
“谢娘娘!”太监们动作统一的磕头起身。
顺公公向前走来,在段婵身边作揖说到:“娘娘,您已经出来半个时辰了,该回了。”
“我只是出来走走,这个四月天真叫人闷得慌,在屋里看不到半点绿,怪难受的。”段婵边说边看向洒卜,眼里满是柔柔的笑意。“这个孩子长得真像王上——你说,这么多的主子,你们怎么分得清楚哪个是哪个?”
“回娘娘,洒卜王子是唯一一个可以在花园里骑马的人,这是耶律王上应许的。”
“原来……好吧,回去吧。”段婵对洒卜欠了欠身,表示告别。
洒卜看段婵要走,立刻叫住她:“等一下!”
段婵愣了一下。
洒卜努力地想着脑海里那些生硬的汉语,好不容易组织起一句话,认真地对段婵说:“我是洒卜,我方才……方才说的是真的——你可以求我带你走,何时何地!不管,什么都不会怕,就是我!”
段婵嫣然一笑,点点头,再次欠身告别。
洒卜着迷地看着段婵离去,心里甜甜的——这就是段婵与洒卜的初次相遇。
“我曾经对你说过,”坐在微微细雨中的耶律茗低下头,对趴在他膝盖上的段婵说,“我曾经对你说,如果我有心事一定会和你说,现在,我就想和你说一件困扰我一夜的心事。”
“是什么心事困扰了你?”段婵抬起头,让蒙蒙的细雨洒在脸上,她半眯着眼,着迷地看着耶律茗俊朗的脸。
耶律茗的手轻轻地拂去段婵脸上的雨滴,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他的柔情尽显无疑。“昨日洒卜来找我,他说他在花园骑马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美丽非凡的女人。那女人对洒卜嫣然一笑,就把洒卜的魂魄给勾走了。他希望再见一次这个女人,想和这个女人好好的聊一次天,但是他对大宋的语言不是很熟悉,所以他要我替他向这个美丽的女人约三天后在他们初遇的地方见面,他要告诉这个女人他有多爱她。”
段婵又是嫣然一笑,“你的弟弟和你一样骄傲。”
“是啊!”耶律茗望向天空,天阴的,雨点越下越大,渐渐地打湿了他的脸。
“这就是困扰了你一夜的事吗?”段婵轻声地问。
耶律茗低下头,抚摸着段婵的脸颊,他的手是热的,而段婵的脸却是冰凉的。
“这事情困扰了我一夜,昨夜我没有睡好。”
“昨夜你没有来觉明宫,我也没睡好。”段婵的手指玩弄着耶律茗的衣摆,“我托入夜的风去问你,为什么你没有来,风为我带来了你寝宫里的一阵粉味,是桂花的香味。”
耶律茗一愣,手停在了段婵的脸上。
段婵抬起头,对耶律茗又是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