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们又见面了?”眼前稍胖的女孩微笑着对我说。
我抬起头,努力在大脑中寻找她的影子。
我唯一对她的印象,并不是大家所传的段考语文数学双第一,而是那天她在数学教师冷冰冰地看着林晓萱和李承杨说笑。
她叫蓝海若,很好听的名字。我曾无数次听见别人议论她,因为她的优异的成绩,因为她奇怪的性格。
听见她主动和我打招呼,我是很惊讶的。因为大家都传说她很奇怪,阴晴不定,很少和人说话,大多时间都是默默注视着李承杨。
“你好!我叫李竹。”我也笑着和她寒暄。
我不讨厌奇怪的人,因为我本身也很奇怪。我自从进入这个学校,一个朋友都没有。
确切地说,自十岁开始,我就只有哲思一个家人,一个朋友。
“我是蓝海若。”她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道。
“我知道。”我点点头,说,“不过我要回家了,再见啦!明天见。”
“明天见...”她依旧笑着和我说,不过她忽闪的双眸掠过一丝奇怪的光芒。
关于她的事情,大家议论过一些。他们都在传她和李承杨的八卦,说他们曾接过吻。她和他却一直在回避这些似有似无的东西。
我经常看见她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睁着大大的眼睛,环视着周遭的一切。她的目光总是充斥着落寞和期盼。在和李承杨上同一节课的时候,她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飘向李承杨,眼里是无限的纠结和胆怯。而当李承杨的目光与她对上的时候,她会眷恋地停留片刻,随后立马转回去。
我立刻在心里下了裁定:她是一个复杂的人。
我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孩。
我还见过,每一次李承杨看见了她躲开的目光时,都会在眼里流转过一丝丝的心痛,然后迅速恢复常态。我每次见到这样的场景,都会想起来林紫萱和他纠缠不清的样子。
林紫萱是与蓝海若完全不同,她是一个标准的淑女。拥有着一头乖巧的长发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可是那眼睛里流露出的不是乖巧,而是一些更加复杂、难以理解的东西。她总是在别人面前作出温婉的笑容,而在李承杨面前会摆出一副别样的楚楚可怜。她总是把自己的遭遇抱怨一番,然后用眼神对他下毒,又立马装出坚强不在乎的样子,似乎要大家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很勇敢、很值得崇拜。
林紫萱总是觉得自己很高,但是实际上她和蓝海若是差不多高的。她在别人面前的时候总是挺得像一只优雅的白天鹅,边捋着自己的长发,边大步大步地走过。林紫萱是单亲家庭,所以她的妈妈就一直借此名义要占李承杨家的便宜:比如乘坐他们家的车、出游和他们一间房等等。林紫萱和她妈妈共同的目标似乎就是把林紫萱嫁到她们家去。
我走出了校门。
我是一个住宿生,这所学校虽然管得很严,但是学生可以自由出入校门。
在这所学校的排名,我算是中上游,蓝海若、李承杨还有林紫萱都可以说是上游的人,但是林紫萱的成绩稍稍差一点。
我一直望着逐渐暗下去的远方的景色,直到看到了哲思温暖的笑容。我还给她了一个同样温暖的笑容。
两人在附近的咖啡馆坐了一会。
“竹子,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哲思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摩卡咖啡,笑着对我说。
“很好啊!”我开玩笑似的说,“下次你别大老远换乘那么多次地铁来找我了,我去找你吧!”
“这可不行!”哲思一边舔着嘴角残留的咖啡一边说,“你是传说中的牛娃啊!学习要紧,不要花那么多时间在赶来看你姐的路上。你姐每天都过得很好呢!音乐学院比我想象的好多了,很自由,能找到我真正喜欢的生活。”
我苦涩地笑了一下。哲思现在一定很幸福吧!因为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而我只能埋葬在学习之中。而且,我还没有发现自己真正爱的是什么。
我和哲思是姐妹关系,更多是知己关系。虽然我们在不同的学校上课、生活,但还是经常联系。我和她同父同母,都遗传了妈妈的高鼻梁、大眼睛,还有一对浅浅的酒窝。
但是她和我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因为她把她乌黑亮丽的头发留得很长,着装很讲究,散发出一种高雅又干净利落的气质。而我剪成了齐肩发,衣服穿得很邋遢,和茫茫人群看起来大同小异。
“哲思,妈妈给咱寄这个月的生活费了吗?”我突然想起了我的饭卡似乎没有饭费了,于是问道。
她的目光暗淡了下来。
“呵呵。妈妈?她老人家整天就忙着在那喝酒,哪里来的时间给我们寄钱啊!竹子,要是你这个月没钱了,先用一下我的吧。我这里还有两三千。”她说。
我立马摇摇头:“不用了哲思!我要是没有钱了,我就借别人的卡买几包泡面就行了,到时候妈妈寄钱了再还。”
妈妈和爸爸在我和哲思十岁的时候就离婚了。自此以后,那个女人和爸爸生活在了一起,而妈妈因为心脏病发出国疗伤,每个月按时给我们寄钱。有时候我们需要办什么入学手续,她只会回国一次,随后立马离开。
她的心脏病已经基本好了,但是她却染上了喝酒,也就时常把钱放在喝酒上面,很少给我们寄钱了。
“哎,你说那女人怎么就那么贱呢,如果她没有做出那么下流的事情,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哲思愤恨地说道。
我急忙安慰道:“别生气,我们并不比其他双亲家庭活得差呀!而且,你还有我呢。”
她看着我,点点头,浅浅地笑着说:“嗯,对,竹子,我还有你。”
我和哲思一如既往地聊到了天黑,然后我们作了道别。
回到了宿舍,我坐到了上铺的床上漠然地抬着头仰望着天花板。
整个学校一共两百三十三名住宿的女生,四人一间房,我是多余的那一个。
等待着墙上挂着的钟表的大指针指向九,我把自己捂进了被子,强制催着自己入眠。
终于,我进入了梦中世界。我的睡眠很深,所以半夜门被开了我并没有听见。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了自己床的下面多了一个人。
我吓了一大跳,在看清那人的脸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我于是轻轻推醒了睡熟的林紫萱。
她揉了揉眼睛,半眯着看着我。
“你好......是林紫萱对吧?”我问。
她诧异地愣了一下,随后扬起了友好的笑容:“嗯,对。你应该就是李竹吧?颁奖仪式上主持的那个。”
我看向了她深邃而布满了千丝万缕的目光,微笑着说道:“对。林紫萱,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思索了片刻,斩钉截铁说道:“我妈妈搬家了。我是单亲家庭,没有爸爸。”
看她把自己说得多英勇!这种每一次说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把自己的伤口当作胜利的旗帜的人真是可怕!
我实在没有什么可和她说的了,因为她这纯属是在博同情,同情完也就算了。
我连同情都不愿意给她。
我迅速洗漱完,吃完了早饭,早早来教室自习。
我进入教室的一瞬间,我便看见了正坐在第一排认真做题的李承杨。我很惊讶他居然也来这么早。同一时间,我看到了漠然走进教室、毫不犹豫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蓝海若。
她也在埋头学习。偶尔会把头抬起来瞟一眼李承杨,然后继续投入学习。
李承杨和她的做法其实差不多,他总是悄悄回头看一眼蓝海若,然后回头继续解题。
我被这种局势弄得很尴尬,于是想要快步走出教室。不曾想,蓝海若突然叫住了我。
“李竹!等等!”她叫道。
我一愣,歪着头问:“什么事?”
她的脸上是让人看不懂的笑容:“李竹,我想和你说说话而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