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功夫,桌上酒精炉上炜着的药粥火候也差不多了,顾惜月端了砂锅下来,把酒精炉子关掉,取了青瓷小碗出来,把药粥舀到碗中,推到慕含面前:“尝一尝,这粥调养你这亏虚的身体倒是最好不过。”
“嗯,谢谢。”慕含点点头,尝了一口,虽是药粥,但药味被调和的几乎察觉不到,味道尚可,也就慢慢地吃了。
砂锅里还有些汤底,顾惜月把砂锅推给云澈:“剩下的,你收拾了吧。”
云澈现在在顾惜月手下跟个使唤丫头似的,闻言很听话的把锅底的药粥倒出来,自己几口吃了,抹了把嘴,然后端着砂锅,到了水槽边洗涮。
“她现在倒是听话。”慕含很是惊奇,就是青狐用了惑术,使唤人也没这么合用的,何况此时云澈还是清醒的,也不知道这任性的大小姐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
顾惜月闻言,看了一眼慕含:“再怎么顽劣,也还是个孩子,教养一番总是能改过来的,何况,她们家宠着她的老乌龟已经倒了,她先前又是黏着青家的,现在青家对云家出手,她也就里外不是人了。不过,能念着老乌龟主动来求我,到底不是不可救药,我就趁此机会使唤一阵,顺便调、教一番。”
慕含抬眼看了顾惜月一眼,把粥碗推到一边,拎起卧在膝盖的阿鬼,摆弄着阿鬼的手脚,没搭话。
阿鬼咯吱咯吱的笑着,身上森然的鬼气消去不少,慕含驱鬼术学的精上一分,控制也就精妙一分,掩盖去半身身上的气息也就越发得心应手,此时的阿鬼没了森然鬼气,倒真像是个可爱的娃娃,随着慕含的逗弄,那动作也越发灵巧。
不过,随着慕含的逗弄,阿鬼总是不经意的要张开嘴,幽暗的蓝光一闪即逝,慕含仿若不觉,只是抬手按在阿鬼关节处,阿鬼咯吱咯吱的笑着,嘴唇合住,那蓝光也就散了。
阿鬼是人间和幽冥的载体,那时不时渗出的蓝光,正是幽冥那处的召唤,只是被慕含强行抑制住,阻隔了两界联系,也是现如今她纳灵戒入体,方能做到的事,只是,如此强行抑制,终究只是尝试,凡人,和……魔,和勾魂使,力量终究差距甚大。
不过,有此效果也是不错的,阻碍了两界联系,就是游走在两界的勾魂使想联系自己也没办法,何况是其他?
这样,多少是能争取些时间的吧。
时光如梭,但回首看去,纵是经年,人间竟也无甚变化,大体是是眼睁睁看着这变化的,故而发现不了了吧。
几年,和千年相较,更觉时光实是短暂,但也确有那么些东西,哪怕是千年,也仿若经年一般,无甚变化。
一年,一年,又一年啊。
看着换了一茬的花色,临窗而坐的人有些感慨,抬手叩了叩窗棂,不多时,一只飞鸟就衔了一枝刚冒出嫩芽的花枝,飞了过来,落在窗边,跳了一阵,看有人打开窗子,就放下花枝,落在窗边人的掌心,啄食起炒熟的小米。
“你还有空逗鸟儿玩!”旁边看书的人看不过去,拿书敲了逗鸟的人脑袋一下,看那黑沉沉的眼睛看过来,也放下书,坐在一旁:“慕含,你难道不担心么,甲级升入四级可是大事!你……连灵戒都丢了,还这么淡定,我真是服了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弹指,敲在慕含掌心红丸子脑袋上:“它不是飞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它饲主和我有嫌隙,现在那人想开了,就让它飞过来了。”一直安静的喂着鸟的人看掌心红雀儿被逗得一下子红毛炸起,笑了下,摸了摸小鸟翅膀,鸟儿立刻又安静下来,低头啄着米粒。
一旁秦叶是从未见过红雀儿主人的,看慕含提起那位饲主神色安静,还带了笑,以为饲主就是慕含的哥哥,她想起秦天的时候大多也是很欣慰快乐的:“白书亚哪里寻来的这东西?话说,你和你哥闹什么矛盾了?”
听到那句“你哥”,慕含微不可查的怔了一下,回头看着秦叶,浅笑一下:“大概,是我躲了他三年,就生气了吧。”
“三年?”秦叶不明所以:“你哥,毕业成为阴阳师去了外地也才两年吧?哎,也不对,什么叫做,你,躲了三年?”
两年前白书亚成了阴阳师,现如今,该她们经过考核,成为阴阳师了,当年甲级一班的学生,几乎没有意外的都成了四级临近毕业的阴阳师,秦叶登时感觉又回到了初入学校的时刻,万般忐忑夹着难耐的兴奋,再看慕含,当年那个开朗大方的同学,不知何时竟变成眼前的模样,安静淡漠,竟是仿佛没有什么能打搅到她一样。
难道宅久了会轻微自闭,对阴阳师也是适用的?
“毕业,要经过考核,哎,你说,我们今晚的考核会是什么类型的?你哥有没有告诉过你需要注意什么?”临近毕业,秦叶兴奋抑制不住,拉着慕含好奇的询问道。
慕含眸光一转:“考核么,我哥哥那一届倒是容易的很,就是制作符篆,驱邪一类,最重要的还是随着家人一起驱邪吧,对我哥来说,也没问题,毕竟他一直跟着白叔叔和林宜妈妈,打下手的时候学了不少,应付考核没一点问题。”
“我们应该也会一样,用不着担心。”
慕含说的轻松,但是秦叶却不认同,叹口气:“怎么会一样!你哥哥那一届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奇怪人物,就是你哥哥,天赋虽然好,但到底是正常的水准,一旦有不正常水准的学生毕业,学校可是会用雷霆手段的。我可是听说了,那位青梓学长,就是青家那个,毕业的时候考核是最难的,结果连带所有人都被坑了,有大半学生差点没能毕业成为阴阳师。我们这一届,你别忘了,可也有一位天才人物,也是青家的,我预感我们的未来会是一片黑暗。”
“是么。”慕含闻言眸子转了一下,看向窗外,松开手,手边的山楂立刻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而慕含神色依旧,把阿鬼放在桌上,操控着阿鬼走动,慢悠悠的接上一句:“青城,其实比青梓还强,你这么说的话,的确是要注意一下。”
她这两年大半时间都是在学校外面,鲜少回来,自从反噬能被遏制住后,她就把实力强行提升了上去,因为天赋是傀儡师系的,学校老师也基本不注意慕含,是故慕含用纸符幻化的假人代替她在学校待着,三年来也没人发现。
也是临近毕业考核,家里人千叮咛万嘱咐,慕含这才回到学院,出去的太久,对学校信息没关注多少,秦叶所言她还真不知道。
连毕业考核也会因为青家人的缘故发生变化,看来,青家这些年的势力渗入的无处不在,连两仪学院竟也没能免去,这也难怪,毕竟一个是几百年的阴阳师学校,另一个是延续了几千年的阴阳师大族,依着青家一如既往的传统,不把势力渗入到学院,她才该感觉怪异。
即使如此也无碍,学院考核只是应对一般的学员,对象是准阴阳师,也难不住慕含这样实打实的阴阳师,自是不把什么雷霆手段的考核放在心上。
和秦叶说话的时间,飞走的山楂又飞了回来,方才衔着一枝花,现在又衔来一张纸,飞过来落在慕含掌心,把纸放下,就拿尖尖嘴啄着慕含的手心,秦叶侧目,勉强看到那张纸条上是毛笔字,字形端方,笔锋凌冽,阴阳师世家子弟因为自小就学习画符篆的缘故,对书法也通了些皮毛,不由很是好奇,伸手欲抽过来看一眼。
秦叶一动,山楂就不乐意了,转身,一身红色羽毛炸起来,变成一个刺球,瞪着眼睛看着秦叶,气势颇有些凌人,竟是把秦叶也镇住了:“这小东西也太通人性了,就是,感觉有些不好驯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