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她睡得极其安稳,带她醒来的时候,哑娘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洗脸水跟吃食,新衣亦是整齐的码在床尾,前生就像是一场梦般烟消云散,唯一留下的就只有被她好生收好的满绿翡翠。
她总觉得自己的重生跟这翡翠有关系,留着它自然会派上用场。
“看小姐这小脸俊得,就跟观世音菩萨座下玉女似的,”乳娘一边捏着琅锦枝的脸,一边的花枝乱颤,“哎呦,这小脸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了。”
琅锦枝有些反感的低了低头,避开了乳娘的魔掌,以往她很喜欢乳娘碰她,因为家中都没什么人与她讲话,只有乳娘肯跟她说上几句,奉承她,把她当小姐,可是重生一次,她却厌恶极了乳娘的做作跟虚情假意,长大成人的她也开始明白,乳娘的举动根本不是把她当小姐,而是很没规矩的表现。
可惜,当她明白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几个对她好的人了,剩下的都是豺狼虎豹,恨不得撕碎了她。
梳洗好后,她刻意在铜镜前照了照,今日哑娘给她准备的是一件蓝缎刺绣妆花裙,看上去有些拘谨守旧,却是她祖母金氏极其喜欢的,金氏平日里不喜欢被他们这群孩子叫祖母,喜欢让他们叫她老祖宗。
说起来她也有十五年没有见过老祖宗了,在她九岁的那年,她爹琅咏突然病重身亡,一时间树倒猢狲散,弟弟们年纪尚幼,老祖宗扛起了整个琅家,有一次老祖宗去庙里为家中子孙祈福,就那样倒在跪拜的蒲团之上,离世了。
以往她是不喜欢老祖宗的,总觉得老祖宗对她过于严苛,后来她想通了,正是因为老祖宗的严苛,她才在陆家少受了许多苦,虽然她能够感觉到老祖宗并不喜欢自己,却并不妨碍她对老祖宗的崇敬之心,毕竟一个年过半年的女人能够顶起琅家这个重担,还是十分令人敬佩的。
“咯咯咯咯,老祖宗,您又说笑了,锦玉年纪尚幼,哪儿有那么早就定亲的。”
“怎么没有,若不是她父亲此时不在京中,这门亲事我就定下了!锦玉这个孩子乖巧懂事,长得还俊,若是长大了,恐怕我们琅家的门槛就要被提亲的人踏碎了!”
“老祖宗,这话可不能乱说,大小姐还未定下亲事,锦玉她…可不能逾越了。”
这才走进老祖宗的别院,琅锦枝就听到其中传来一阵阵的笑声,细听之下,竟然还听到了自己与琅锦玉的名字!
屋内,老祖宗正与琅锦玉的生母陈姨娘相谈甚欢。
远远地就能看到老祖宗那梳得一丝不苟的牡丹发髻,尽管年过半百,却依然是满头的黑发,油光锃亮,好似涂了蜡,一双犀利的眼眸望尽世间百态,随时能够看透人心,说起来,老祖宗并不像是慈祥的老人,更像是个精明的商人,的确,天下第一皇商家的老祖宗,又怎么能不精明呢。
只是这样的老祖宗却跟陈姨娘格外的亲昵,此时在老祖宗的眼里,看不到精明跟世俗,看到的只有满眼的宠溺,陈姨娘是老祖宗的外甥女,更是琅锦玉的生母!
琅锦枝一想起琅锦玉,便觉头脑发热,恨不得上前掐死还在陈姨娘旁边撒娇的小女娃,女娃只有三岁大小,却已有了美人的轮廓,的确,陈姨娘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美女,她的女儿琅锦玉自然也不会差。
“哟,大小姐来了,怎么不找人通报一声?”陈姨娘故作惊讶的望着琅锦枝,琅家上下都知道琅锦枝是个哑巴,根本不能找人通报,之所以这么问只是想给她难堪,谁知她却迟迟没有反应,就像是观察她们一般,黑檀一般的眸中布满了怨恨,这...委实不是一个孩童该有的眼神。
琅锦枝不在意的笑笑,而后走至老祖宗面前福身请安。
老祖宗敛起眸中的宠溺,细细端详起琅锦枝来,这陈姨娘不经意的一句话,没有令琅锦枝在意却令老祖宗深思,别看琅锦枝只有四岁,因一直不会讲话,导致性格敏感,以往的她遇到今日陈姨娘的暗讽都会做出激烈的反应,可是现在却表现的如此恬静,似乎有些不同了。
见老祖宗一直没有唤她起身,她便一直福身,站姿稳,腰板直,模样恭敬。
陈姨娘伏在老祖宗腿边,轻轻为老祖宗捶着双腿,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里在意的很。
其实,从昨晚知晓要给老祖宗请安开始,琅锦枝便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从琅锦玉手中夺走一切,第一步便是夺取老祖宗对琅锦玉的宠爱。
道理很简单,一个四岁的女娃能做什么,除了争宠,她真的想不出别的可以在琅家立足的手段,可是这争宠却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凭老祖宗跟琅锦玉的渊源,她想要争是极其困难的,可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机会,想来,前生老祖宗为了琅家的付出,可见老祖宗心里最在意的还是琅家,只要她这个琅家嫡长女争气,能为琅家带来利益,老祖宗心中的那杆秤自然会偏向于她,本来么,大家族中是没有绝对的得宠跟不得宠的,有的只是利益。
老祖宗淡淡的瞥了琅锦枝一眼,双眸一阖,扬手道:“起身吧,身子近日可有好些?”
琅锦枝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后指着屋外的一株海棠花,扬起了灿烂的笑脸。
海棠花是老祖宗的至爱,曾几何时,她因误摘了这院子里的海棠花,被老祖宗关进了漆黑的柴房,整整关了她三天,自此她便对黑暗充满了恐惧,不过...这都是发生在前世的,这一世,她了解老祖宗所有的喜好,还会担心再犯同样的错误吗?
老祖宗顺着琅锦枝的手指望去,望见的是她院中开得正旺的海棠,不由得扬起唇角,笑道:“怎么,你也喜欢这花?”
琅锦枝拼命点头,而后朝老祖宗恳切的伸出了食指,比划了一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