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邱爸带着一晚上没睡好的小刘又来到了医院。
薛伤员原本六人的陪护团一晚上缩减到了四个,那两个姐夫可能是因为在这没有任何建树,被赶回家看孩子去了。
“邱同志,这观察一晚上,我弟弟还真的不舒服了,你说他半夜开始就说头痛,睡不着觉,来来回回折腾了我们半宿,我们在这心思,这是不是昨天摔倒的时候碰到头了,得了脑震荡什么的啊。等今天医生上班,可得和医生说说,给我弟弟好好查查,这要是留下病根,以后可是一辈子的事啊。”薛二姐一脸的焦急,好像真的很担心弟弟的伤势一样。
邱爸看了看面前面带愁容的薛二姐,在看了看坐在病床上吃着早餐的病人,深叹了口气:“是啊,是得好好检查检查,这薛老弟伤成这样了,吃的比我还多,真是有些不正常了,可能是昨天碰到了哪根神经了。”
邱爸说完,薛二姐几个人都有些不自在,要知道从邱爸拿来早餐开始,薛伤员就一个包子接一个包子的吃,虽然包子不太大,也有拳头大小了,薛伤员一口气吃了五个,现在手里的是第六个,这薛伤员的食欲真是太好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才神经病呢,我儿子昨天折腾了那么长时间,得消耗多少体力,现在不多吃点能补回来吗?你们也不想想,我儿子现在这个样子,是谁造成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还指望他给我们薛家传宗接代呢,这要是被碰坏了哪儿,在耽误以后子孙后代可怎么办啊。”薛老太太一听别人埋汰她儿子就不干了,小眼睛立马瞪了起来。后来说着说着还抹上了眼泪。
邱爸啥也不说了,啥也说不出来了,怕再说他们让自己陪给她一个孙子可怎么整啊。归根结底这事都怨自己一方,最开始是开车没注意碰到了人家,后来是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昨天答应的太快了,让人家当成了肥羊,邱爸心思今天肯定要大出血,那他也认了。
邱爸和小刘乖乖的做起了陪护的陪护,通俗点说就是打杂的。
等到七点半,医生正式上班,一帮陪护又呼啦啦杀向冷面医生的办公室。
薛大姐是最沉不住气的,刚进门就喊上了,“医生,我弟弟得脑震荡了,你看怎么给治治。”
刚刚来上班的医生听了都被气笑了:“你们家人可真有意思,谁给你们开的诊断啊,你就吵吵说你弟弟得脑震荡了。”医生昨天接收病人的时候,特意问了是否有创伤脑部的可能,当时病人意识清醒,很肯定说没碰到脑袋的,怎么今天就整出个脑震荡呢。
薛大姐把她在家的那套做派又拿了出来,大手一挥,说道:“这还用人看吗,我弟弟昨天晚上折腾了一晚上,说脑袋疼,那不是脑震荡是什么?”
这次反倒是医生心平气和了起来,说道:“那好,你来说说你弟弟昨天晚上都是怎么闹腾的,都有什么症状。”
“就、就是总喊头疼。”薛大姐有些编不出来了,支支吾吾的就说薛伤员说头痛。
“还有别的吗?”医生又问道。
薛二姐在旁边接话道,“我弟弟昨天晚上还吐了,说是恶心。”
“对、对、对,他还吐了。”薛大姐赶紧附和道。
“那他有意识不清的时候吗?”医生用笔敲击着桌子。
“这个好像是没有。”薛二姐想了想,还是否认了这点。
“那他有健忘、失眠等症状吗?”医生接着问。
“失眠这个有,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好,记性到是还可以。”薛二姐小心的回答。
“嗯,照你们说的这些情况,脑震荡的情况初步排除了,症状对不上,你们应该给病人查一下大脑,照你们说的,很可能他的脑袋里有肿瘤,这个就必须要详细检查一下才能下定论。”
“那行,你给我们开票子吧,我们要做检查。”薛二姐终于舒了口气,终于目的达到了,她们本来就是想让医生给多做点检查,多花点医药费,让那个邱彦林心疼,这样自己这方在谈条件的时候,也能容易点。
“这个我们医院做不了,脑子的问题属于大问题,我们医院只是个小医院,你们还是转到大医院去检查吧。”医生这个时候话锋一转,给薛家人来了个措手不及。
这下薛家人傻了眼,这戏还怎么唱下去啊。
“你们出不出院?要是出院,我就给你们开单子了。”医生看多了薛家这样的人,所以一点好脸色也不给了,直接拿出出院单子,准备写了。
“不,我们不出院,我弟弟还在病床上躺着要死不活的呢,怎么能这样就出院呢。”薛大姐反应过来大喊道。
“3号房七床的病人只是腿部肌肉撕裂伤,治疗方法就是静养,你回家养和在医院养都是一样的,你们不要在这里浪费国家资源好不好,要知道外面有很多人都等着看病还看不上呢。”医生用严肃的语气教育着这一帮人。
但是讲理的人和不讲理的人是讲不出理来的,冷面医生虽然人很正直,但是在薛家人胡搅蛮缠,哭天抢地之下也屈服了,同意给腿部受伤的薛伤员来次全身检查。
邱爸虽然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人家要住院检查,他这个过错方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所以始终都是皱着眉头看着薛家人闹。
然后在后面帮着背薛伤员楼上楼下的做检查,几趟检查下来就到了下午。
终于所以检查都做完了,小刘又被派去买晚饭,邱爸就走到医院大门口郁闷的抽起了烟,他愁啊,是真愁啊,当时考虑的好好的,就是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家人,现在是上不上下不下的,本来不走保险是想早点把事处理完,他们也能早点走,现在看来是想早都不可能了。
黄玉山从医院里走出来,就看到早上在他办公室里一声不吱,任那薛家人闹腾的造事车主坐在医院大门口的台阶上瞅着烟,满脸的愁容。本来都已经走了过去,但是还是不忍心,他又转了回来。
“你是那个七床的家属吧。”黄玉山走到邱彦森面前停了下来问道。
邱爸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正是薛伤员的那个主治医师,黄医生,他赶紧掐灭手里的烟头,站起身打了招呼,“是黄医生啊,你这是下班了啊,这两天真是谢谢你了。”
“没什么,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哦,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七床的那个造事司机吧。”黄玉山原本严肃的脸也柔和了一些。
“对,就是我们不小心吧人给刮了的。”邱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能说说,你们这事是怎么处理的吗,怎么没报警呢。”黄玉山好奇的问。
于是邱爸就把事情的经过简单明了的说了一遍。当然也说了昨天晚上那一千块钱的事。
黄玉山沉默了一会儿,心里还在犹豫着自己要不要管这档子事,但是看到面前这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又有些不忍了,最后还是良心占据了上风,于是他随意的左右看了看,看没有人注意这里,就小声的对邱彦森说:“这样的事我们这常能看见,有些人专门指着出这事发家致富呢,所以你也别太实诚了,那个病人其实没什么太大事。”黄玉山想点点这个东北汉子。
黄玉山说的这些邱爸都知道,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他算是被他们讹上了。“这我都知道,医生我跟你说实话,我不怕赔钱,事是咱们造的,给人家治病那是应当应分的,但是他们这么拖着人我是真愁啊,你要知道我的车里现在还装着一车货呢,在这多呆一天,我就要赔偿人家货主一天的损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唉!”
“我看你这人挺不错的,就给你指条路,咱哪说哪了啊,以后你再说是我说的我也不带承认的。”
“行行行,黄医生你说,这点事儿我还是知道的。还有不管能不能成,我都谢谢您。”邱爸激动的握住了黄医生的手。
“你明白就行!你的车是不是停后面的停车场了?”黄玉山看邱爸点头,接着说:“我就是提醒你,那个停车场打更的老头睡觉睡的很死,一般睡着了就什么也听不见了,我们医院前一阵子就出了有造事车辆晚上偷跑的事情,你们可要注意了。”黄医生也是看多了这样的事,像这样的车主跑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邱爸听了眼睛瞪的老大,“那跑了就跑了?没人被抓到吗?”
“这种事谁抓啊,警察心里也明镜一样,再说那些逃跑的司机都是傻子吗,跑了还能在市区里转悠,等早上大家发现的时候,那车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其实这个时候,邱爸的心里百感交集,他也想过这个办法,但是始终都过不了心里那个砍,没想到黄医生给他出的主意是这个。
“你在医院押金押了多少?”黄玉山看这个汉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心里心思不都说东北爷们蛮吗,这个人到是胆子小。
“昨天进来的时候交了一千块的押金。”
“那就足够了,治这样的伤两个都足够了。当然我也就是给你提个醒,怎么决定还是你自己的事。行了我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完了,我也该回家了。”黄玉山说完就又转身朝医院大门走去。
邱爸在后面说道:“黄医生真是谢谢你了。”邱爸是真的感激这个人,就刚刚那一刻,他已经决定跑,他们今晚就跑。
黄医生头也没回,就朝后面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