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咱们去瞧瞧吧。”林嫏忽然抬头,轻声说道。
“发生这么多事,你也累了。莫修媛那儿……便不去了吧。”司徒熙内心对她有误解的愧疚,因此不愿她再卷入其他事,惹出许多是非。
“熙,去看看吧。”她固执着轻声劝道,“此次刺客是在延宁宫附近徘徊着,我受到了惊吓,恐怕莫姐姐也一样受惊不小……皇上还是去看看吧。”
他无声叹息,知晓自己拗不过她,只能微颔首,俊容露出些许无奈,道:“好,既然你说,那我同你一起去看看,瞧瞧心昭如何了。走吧。”
于是,司徒熙等候林嫏进入内屋换上一件水蓝色狐皮长袍,携着她,两人亲昵地互相依偎着朝清养殿行去。
等他们进入清养殿之时,殿内已是一片灯火通明,宫人们齐聚一堂,都心惊胆战地垂首不言,司徒熙的到来,给了清养殿诸人一个很好的释放机会,她们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来跪倒在他面前,紧张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皇上、皇上……修媛娘娘她……”
“她如何了?太医是否已经来瞧过了?”司徒熙未曾仔细看那宫人,然而听他模样奇怪,便不禁追问。
那宫人还来不及回答,殿内便传来皇后一贯温婉却沾染急切的声音:“皇上吉祥。皇上可来了……莫修媛她……”
“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们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司徒熙见他们一个两个都是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莫名其妙来气……他们话说不清楚,摆出这样一张皱巴巴的面孔给谁看!
“皇上息怒。”林嫏心里大约已经猜到发生了何事,在唏嘘的同时,她伸手抚了抚他的肩膀,安抚道。
“皇上息怒!臣妾因听说刺客闯入延宁宫,心里担心便匆匆赶来……可不知是否是受了惊吓的缘故……”皇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司徒熙的脸色,说话断断续续,到最后,就连声音也轻了下来,“莫修媛也不知是怎么搞的,自己有孕了也不晓得,结果……”
“你说什么?”他面色大变,周身的怒气瞬间飙升,俊目一凛,如刀一般地割向皇后,盯得她大气也不敢出,只感觉他那煞人的怒火铺头盖面直袭而来,“太医呢?叫那帮庸医来见朕!”
他压抑着声怒吼,大力一甩衣袖,顾不得身边的林嫏,大步流星地跨步走进清养殿。
即便他再如何不喜莫修媛,可那毕竟是他的孩子,竟然在他根本不知晓的情况下,就如此莫名其妙没了!这怎能不让他愤怒?再一联想到此次是由于刺客闯入的是延宁宫,极可能危害到林嫏的安全,再加上孩子一事,他心里更是怒火熊熊,巴不得挖地三尺找出那刺客,扒皮抽筋,再诛他九族。
林嫏站立一边,虽不动声色,可她却是最明白他此刻心境的人……突然的消逝,就好像许络一般,消无声息。
抛开司徒熙这一层,光说她自己,在得知这一消息时,已经然疚不已……那还只是一个孩子,即便她对莫修媛有多么心存不满,但拿她的孩子开刀,也并不是她愿意的。但是,事实却是……她亲手葬送了他,只因她要在宫里立足,进行自己的计划。
虽然明白未来的一路,自己的双手避免不了要沾满鲜血,但是那第一抹鲜血……却是来自这个今夜无声而逝的孩子的。
她的内心有紧张、害怕、不安、愧疚,但是……没有后悔。
为做大事,总有些人要被牺牲……既然天下战火可以牺牲无辜的人,那自己为何不可以牺牲一个无辜的孩子?
她冷酷地安慰自己不安的心,微敛神情,收拾心情,跟随在司徒熙身后走进清养殿。
皇后早在司徒熙迈步进清养殿时便匆匆跟进去了,因此并未顾及到林嫏不定的神色,而注意到林嫏心理变化的,还是她身边的冬萤。
来到养心殿内殿,莫修媛的寝宫,两排宫人并列垂首站着,还有几个当值的太医,一个个头顶冒汗,手忙脚乱地为面色惨白的莫修媛诊脉,而青菊则是端了一盆水,候在一边,看太医将带血的丝帕放入水中清洗,一盆清水被血手帕染红,飘散着的淡淡血腥味,让她忍不住想呕吐。
气氛低沉诡异……
“陈太医,你来说说!现在到底是何情况?”司徒熙一见这场面,怒焰再次升腾,凛眉喊过一个正在为莫修媛把脉的白胡子太医。
那陈太医被他恶劣口气吓了个激灵,几乎站不稳,然皇帝的命令他无法不遵,只得急匆匆来到司徒熙面前,不敢瞧他那张因愤怒几乎扭曲的脸,小心翼翼回道:“回皇上,微臣只诊断出娘娘因胎位不正切气血亏虚,受惊吓而滑胎,其他便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你是一个太医,朕的孩子没了,你居然对朕说你一无所知?”司徒熙冷冷俯视陈太医,俊朗的眉狠狠拧在一起,俊美的面庞透露出滔天怒意,声音震慑到了屋内的每个人,包括此刻还虚弱地躺在床榻上的莫修媛。
莫修媛闻言,脸色更是煞白。
司徒熙一身龙袍金光炙炙,映射着他的怒容,将他衬得更加高高在上,两三步来到莫修媛榻边,莫修媛一见他靠近,委屈着脸,想要撑着手臂坐起身,却被他抬手制止。
他表情稍显柔和,无声看着脸色煞白却红着眼眶的莫修媛,心中虽怨念她糊涂,却也到底是多了一丝怜惜:“你怎会糊涂到连自己有孕都不知?”
“皇上……臣妾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臣妾之前的月信一直不太准确,所以臣妾也没放在心上。”莫修媛深觉无辜,她知道司徒熙只是怜惜自己掉了孩子,他看中的是孩子而不是自己,她心里也怨,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她急急地喊,“对了,几日前,臣妾感到身子不适……宣过关太医前来把脉,可关太医并未告诉臣妾有孕之事!只告诉臣妾要多吃些补品补气血,在那之后,只有齐贵人来过,而后她日日送补品来……”
“关河?”司徒熙转首看向一侧的太医院众人,吓得那些太医立马跪下磕头,眼皮也不敢抬一下。
“皇上圣明!据修媛娘娘的情况和那彤史来看,娘娘怀孕至今不过一月。微臣等就算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准确把出一个月的喜脉,关太医想必也不能!请皇上明察!”
“皇上,臣妾认为陈太医言之有理。”皇后心虚,自然希望关河能与此事撇干净,这般自然能将自己撇去,“臣妾也听说,通常是一个半月才能把出喜脉……这关太医把脉时还未满一月,该是不太可能预知,更何况……”
“更何况,关太医没理由知情不报。”林嫏突然出声接过皇后的话,看皇后困惑地盯着自己,无视那怀疑的目光,她笑笑,“关太医为皇室出力,若把出喜脉并告诉皇上,皇上定会龙颜大悦,赏赐自然不会少。”
司徒熙蹙紧的眉心松开,他内心也是如此考虑的,既然皇后与纯嫔都这么说,那太医院便可排除。
“齐贵人为何会送补品?”司徒熙自然不会天真地认为一个黑衣刺客便会让莫修媛惊吓到滑胎,自然而然便想到第二个疑点:齐贵人日日送来的补品。
恰逢此时,齐贵人也闻讯匆匆赶到,一看堂内站着许多人,她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只能先向皇上皇后行礼:“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你来得正好。”司徒熙居高临下望着齐贵人,齐贵人感受到他寒冰一般的目光,顺从地低下了头,心里隐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