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王素来自负,又时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教林馥答不上来。
“当日在天牢与你一番唇枪舌剑,感觉甚是美妙。”燕榕的舌尖轻轻划过上唇,“你心中所想,可是与我相同?”
他不提那日之事也便罢了,分明乘人之危做了下作的勾当,怎么反倒有几分意犹未尽?
林馥面上有如火烧,若非她被束缚了手脚,怎会任由他胡闹!她抬头看他,却见庆安王勾着唇角对着她笑,“连胡须也没有半根,难怪这般柔软甘甜。”
林馥不由觉着难堪,莫说是脸上,便是心上也燃起一把火来,他轻薄她也便罢了,而今还要当面评价一番,当真是要羞辱死她。
好在此时有客来访,恰是奉了兄长之命来接太傅的岳临风。他匆忙入内,却见庆安王正按着太傅的肩膀,低头对她说着什么。
岳临风来的实在不是时候,燕榕不由目露嫌恶之色。
岳临风不明白兄长为何数度向太傅示好,庆安王才是屹立不倒的靠山,加之小妹临玉心仪庆安王……他即刻道:“我奉家兄之命来接太傅,殿下可有兴致同去?”
“同去哪里?”燕榕问道。
“医馆。”岳临风答。
岳临江已有二十几岁,不想着娶妻生子,对林馥倒是十分上心。燕榕思索片刻,便是大大咧咧地随岳临风一齐往医馆而来。
春节前后,医馆车水马龙,多数病患因为吃得太好,致使脾胃失调,伤了根本。
庆安王自幼强健少病,便是连宫中太医也未见过几回,更别提主动上医馆。待到他下了马车,却被几个人年轻貌美的女郎簇拥着入了医馆,这医馆原是姜白薇所开设,那女人主张的是外祛六淫,防患五邪。平日里注重强身健体,莫要等到生病了再来投医。因而她的医馆便多了些足底推拿及其他理疗之法,而林馥今日恰是赴约来足底推拿的。
燕榕暗自腹诽,若换做是他,当邀约林馥同去浴场,足底推拿有什么意思?
岳临江未曾想到庆安王不请自来,倒是大大方方地请他一同入内。
“狱中湿邪,故而请太傅同来舒展一番。且春日足疗,能升阳固脱。”岳临江道。
但见内室有几张狭窄软榻,可坐可卧,覆以柔软的棉布。落脚处是一只硕大木桶,几个女郎依次将药汤与花瓣投入木桶之中,又请贵客褪去鞋袜,将半截小腿投入温热的药汤之中。
京官可真是会享受,瞧瞧岳氏兄弟一双双养尊处优的脚,白净规矩,有如女子。燕榕自己挽了裤腿,也不用美貌女郎侍奉,便将脚丫塞入了桶中。
只听林馥“嘶”了一声,似水被烫到。虽然声音很小,仍是引得在场的几人侧目。
燕榕原本是躺着,听到林馥的抽气声,却见岳氏兄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脚。燕榕这一看,便有几分后悔将林馥放出碧海城。他从前看过林馥的腿,又长又直又白,而今虽是露出半截小腿,亦是平滑光洁的模样,她的脚踝纤柔,脚掌细长,脚趾若剥了皮的蒜瓣一样,透着肌理的细致光泽。
燕榕忽然想起,他于除夕之夜去看她,命狱卒铐了她的手脚。因而她的脚踝之上,有两道磨损破皮的痕迹。
岳临江显然不曾料到如此,却是起身阻拦道:“是我考虑不周。”
“不碍事。”林馥反是笑道:“一点小伤。”
岳氏兄弟自然不知林馥脚腕的伤从何而来,燕榕却是心知肚明,更有几分无地自容。他不由自主地频频向林馥望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前我对太傅有些误会,还望太傅海涵。”岳临风连忙道。林馥在天牢里走了一圈,反而教岳临风刮目相看,特别是他听兄长分析案情,讲到林馥以退为进,故意露出破绽给卫平,引他投毒嫁祸之事。
岳临风忽然觉着,他除了相貌、学识不及太傅,智谋亦是远不及她。若他再这样视太傅为眼中钉,恐怕就是下一个余览。余览投毒未遂,而今已经被投入刑部大牢,他犯下的是要发配边陲的重罪,便是有个丞相的爹也无能为力。
林馥也觉着岳临风看她的眼神由从前的厌恶,转为无限的崇敬。她连忙道:“哪里的话,我因投毒一案险些连累了你,实在过意不去。”
燕榕躺在软榻之上,听到这几人虚伪地相互吹捧,不由闭上眼小憩。忽然有一双绵绵软软的小手落在他的腿上,一路往下,找寻着脚底的穴位按压揉搓起来。
燕榕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自己高高在上,林馥跪在身前替他洗脚的模样。他居高临下地看她,她便也抬头看他,那委屈的模样宛若女子,眼眶蓄满了泪……
燕榕“噗嗤”一声,却是咧着嘴笑了。
替庆安王殿下推拿的恰是一妙龄女郎,今日的几位客人皆乃贵胄,各个生得相貌俊美,眼前这一位不似其他几人文弱,周身散发的难以言表的男子气息。
那女子笑道:“郎君可是觉着不舒服?”
说到不舒服,似乎确实有一点。燕榕从来没有被女人这般摸来摸去,直教他想要躲闪。再看那边三人,似是此处常客,惬意地享受着美貌女郎的抚摸。
“郎君平日里多骑射,倒是要时常舒缓小腿,按压脚掌呢!”那女郎道。
“好眼力。”燕榕诧异道:“你倒是别有一番以脚识人的本事。”
另外几个女子便也笑了,“所谓熟能生巧,我们看人不曾错过。”
“不曾错过?那我可得考考你们。”燕榕不由指着岳临江道:“他像是做什么的?”
岳临江身前的女子思索了一会,“这位郎君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是个缜密之人。脚掌有一层剥茧,平日里东奔西走,许是个大忙人。”
燕榕闻言点头,又移目至岳临风道:“他如何?”
岳临风一瞧,竟是轮到自己了。
“郎君足上肌肤纤细,许是个足不出户的读书人。”
这便是行行出状元!岳临风不由赞叹。
燕榕最后向林馥看去,却见那推拿的女子正抬头看着她,微微脸红,“郎君的脚比我要好看许多,生为女子实在汗颜。”
林馥连忙道:“我生得纤瘦,教姑娘见笑了。”
那女子却是眉眼弯弯,“难怪郎君看了我半晌也不为所动……想必是自己生得太好看,看不上庸俗女子了!”
话一出口,却是引得燕榕嗤笑一声,当即抚掌笑道:“这般精准,有赏!”
岳临风不明所以,看庆安王殿下的意思,太傅不喜女子……莫不是太傅有些难言之隐,被殿下抓住了把柄?可是殿下笑什么?
兄长便更奇怪了,他素来同林馥交好,此刻倒是闭着眼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