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燕榕收到过最难忘、最惊心动魄、最悔不当初的生辰贺礼。
自那一日起,他便再也没有见过林馥。她就像碧海城的鸟,东临海的鱼。燕榕以为,林馥不是南楚人士,便是连身份户籍也没有,她还能去哪里?
她还不是只能回到碧海城,归于庆安王麾下。
一日,一月,一年,林馥杳无音讯。燕榕想起往日与她切磋技艺,便是刀枪无眼伤了她,她亦不会有半句怨言。说起那一夜……不就是喝多了酒,亲了她吗?军营之中,男子同宿也不过稀松平常,她为何偏偏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林馥就像是一阵疾风,分明已经离他而去,却早已在他的生命中往复辗转,搅得他茶饭不思。每一日晨起,他都会下意识向廊下望去,那里曾经有一个挺拔纤瘦的少年,不知疲倦地守在他身侧;每一日晚睡,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盯着窗外,那里曾经有一个永远背对着他的少年,日复一日地出现在他生命里。
林馥走了,他所赏赐的那些金银财宝、兵器利刃,她一样也没有带走。他赐给她的那些美貌少女,暖床侍婢,她尽数遣散了出去。
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带走,却早已走了碧海城的一切。
燕榕隐约觉得自己有病,悄悄请了姜白薇为他诊治。哪知那女人大惊小怪道:龙阳不是病,不是病!
也不知消息为何不胫而走,过了几日,他的得力干将沈通便悄悄地塞了几部话本给他,正是当下最红的书生“莲公子”的成名之作。
《天下无女》,故事背景为宇宙颠倒,阴阳混沌。世上的女子尽数消亡,男子如何存活于世,如何繁衍生息!
《皇兄倾城》,讲述某西南蛮夷小国的皇帝,成亲之后才发现,自己此生的挚爱,竟然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亲哥哥!
《三个男子一台戏》,《攻攻相受何时了》……燕榕只觉眼皮突突的跳,为什么他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病,他也曾流连花间,谁知见着那些女子白花花、肥腻腻的肉体,竟是恶心到呕吐。他也曾见过几个出卖皮相的男子,哪知那些个硬邦邦、干巴巴的老爷们,竟是逼得他想要跳楼自尽。
完了,完了,碰不得女子,见不得男人,燕榕觉得他这一辈子都要毁了。
直到今年京中传书,他才知道皇兄为小侄女儿选了一位太傅,文治武功卓绝的男子:林馥!
是林馥,一定是她!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入京述职,却又怕到了年末,皇兄不肯召他回京。燕榕一不做二不休,反倒是主动上书,声称要敬献“千年祥瑞”。
直到再见林馥,燕榕终于意识到自己病得不轻。因为他发现,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能教他提起半点兴致。可如果此人是林馥,不论她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仍是会不由自主地被她摄了魂魄!
这病无人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唯有林馥才能解了他心上的相思。可是那大胆妄为之人,便是连看他一眼也觉得多余!
燕榕颓然坐在窗下,对着天上的月儿失了神。忽然有一道柔软的声音落在他耳畔,“庆安王殿下。”
燕榕醉眼朦胧地看她,“你是何人?”
“奴婢是柳娇呀,今日在乾明宫……殿下不是说,今晚等着奴婢么?”那女子含羞带怯,却是主动地撩开衣襟,向他身上贴去。
燕榕这才想起,白日里确实有这么一出,他本是想看看林馥的反应,哪知非但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反倒是自己惹了一身骚。
林馥说到底也是个男子,一个不能生儿育女的男子。作为南楚国的皇子,怎么能丢得起这个脸?不行,他还得喜欢女子!
燕榕想到此处,却是下定决心,双手捧着柳娇的脸蛋。这女子还算标致,也勉强能入得了眼,她身前的衣襟大开。可见皮肤极为细腻,脖颈极为优雅,双峰极为壮观。双手这么一握……嗯,怎么会想起林馥那硬邦邦的胸脯来?
柳娇见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堪堪自衣裙下伸出一条美腿。燕榕不由看了看,这女子的腿,不及林馥那样长,那样直。
柳娇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却见眼前的男子毫无反应,到底是把心一横,躺在他面前道:“殿下,来吧!”
燕榕俯首看她,眉眼甚美,不如林馥;皮肤甚细嫩,不如林馥;双手甚小,不如林馥。柳娇不知他在看什么,只道若是今夜能拿下庆安王殿下,她便是他身旁的第一个女人!
她愈发生猛,手脚并用地缠住他,“殿下,你还在等什么!”
燕榕一愣,便要离开。
哪知柳娇双手扯着他的衣襟道:“殿下不能走!”
“你放开!”他头晕目眩道。
“我不放!”柳娇愈发大胆。
“你……呕……”燕榕再也遏制不住体内的澎湃之意,尽数呕了出来。
柳娇杏目圆睁,却是再也来不及躲闪……
每每宿醉,燕榕便会梦到那个令他心惊胆战的噩梦。
林馥眉眼轻颤,竟似是含着泪珠儿一般,“燕榕,你欺人太甚!”
“林馥……”他那日的确饮多了酒,竟是胡说八道了一番,“我也不过是对你这身子感兴趣,不如你从了本王,待到本王得偿所愿,便会断了对你的念想。”
林馥震惊,震惊过后的神情却慢慢地趋于平淡,“不过是身份矜贵些罢了,除了恃强凌弱,你还有什么?”
从小到大,怎么敢有人对他这样说话。燕榕狠狠钳住她,“恃强凌弱?本王执意要恃强凌弱,你又能如何?”
燕榕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定装满了浆糊,才会不顾林馥的鄙夷与反抗,伸手去扯她的衣衫。若不是他那样混账,林馥又怎会发疯一般,纤细的十指攀上他的双肩,却是如刀剑一般生生割裂他的血肉,卸了他的双臂!
他痛得咬牙切齿,双臂却似是断了一般,无力地悬挂在左右两侧。
林馥走的时候,特意绕过了他,然后又在室外一阵干呕。仿佛人人称道的庆安王殿下,是多么不堪入口,多么肮脏污秽!
燕榕忽然明白过来,林馥待他,便如他待柳娇一般,单是看着,也觉得恶心到生无可恋。
若相逼,毋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