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岳临风冲杀上前,来回走马挑了几个夷人下来,却觉着事情不太对。但见夷人越来越多,反观楚军竟像是不知道此处的变故。非但是囚车,便是连同一辆装载营妓的车辆也被截下。
更为奇怪的是,囚车之中有一男子,自始至终如同见了鬼一般盯着他看,看得他毛骨悚然。
莫不是中计了?岳临风霎时勒马便逃。此时囚车之中的男子忽然开口,“抓住他!”
是抓住他,不是杀了他?
他疾驰了一段距离,忽然看到眼前一阵尘土飞扬,他的小嫂子坐马车回来了。
完了!
斥候申时来报,夷人果真劫掠了禾仓小王子的马车,连同奄奄一息的宗诏,还有一车营妓尽数抢回了筑城。不料岳都尉与户部员外郎的车辆也一并被掳了去。
燕榕听罢便是猛得一拍桌子,“怎么可能!”
岳临风与陆景岫往阴丘方向而去,怎可能在弘阳城外被夷人劫掠。夷人茹毛饮血,这一去凶多吉少。况且陆景岫是个女子,夷人最为匮乏的便是女子。
林馥听罢低头不语,许久之后才张口道:“若筑城之中那人,果真是我们所料之人,也不知二人是福是祸。”
燕榕又问:“是否要上疏禀奏?”
“二人都是朝廷命官,如实上报。”林馥叹息一声。她答应了陆景明要照顾他胞妹,一转眼却教她落入了夷人之手。
筑城高大如一堵暗无天日的高墙,岳临风被束缚了手脚,扔进囚车之中。而小嫂子的际遇却比他好上许多,那夷人小子竟是好奇地在她马车周围转来转去,而后撩开轿帘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陆景岫头一次见到高出正常男子许多的夷人,各个似是未曾开化一般的样貌,杀起人来毫不手软,她侥幸活命,也不知前路如何,一路上战战兢兢、心跳如擂鼓。可眼前这个竟然有着楚人的容貌,还会说南楚官话。
她不由自主地向马车内缩了缩,“……小叔。”
禾仓的脑筋转得飞快,恍然大悟道:“叔叔?侄女?”
那个年轻人竟然有这般大的侄女!他又指了指她腰间的钱袋道:“给我。”
陆景岫虽然爱财如命,一想到现下身在南夷之城,命在旦夕,想来要钱也没有什么用,便痛快地将钱袋扔给他。
禾仓翻来覆去看了数遍,而后笑道:“是我的了。”
陆景岫不知他要她的钱袋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往后缩,整个后背贴在马车之上,出了一身冷汗。却见他狼犬一般直扑上来,盯着她的眼睛道:“和你换。”
陆景岫吓得头皮发麻,直觉胸前一凉,她手忙脚乱地去护衣襟,便被他按着脖子,在颈项上系了什么物件。
只听马车之外是岳临风怒极的叫骂,“你这狼崽子,赶快滚出来!”
他刚骂了一句,便见禾仓跳下了马车,而后饶有兴致地走到他身侧,盯着他看了许久,说了一句,“真像。”
岳临风觉着莫名其妙,这人乃是先前南夷拼死营救的年轻人,看起来年纪尚轻,似乎是什么王子。
此时天色已暗淡,但见整个筑城宛若高耸着的木桶一般,将天空围城一个遥远无边际的圆环。厚实的城墙一层一层盘旋而上,墙壁上有数不清的方形凿痕,足以观测城外全景,不论是箭是弩,皆可通过凿孔射击。
想来一个部族首领,竟是将自己的都城建立城这般固若金汤,拒绝与外界交通往来,蛮夷数年不曾开化,大抵因为这般封闭之故。岳临风正在观察筑城内部结构,只听那小蛮夷笑着叫了一声蒙峰大哥。
一支威风凛凛的军队自不远处而来,蒙峰下了马,笑着上前拍了拍禾仓的肩膀,说了一串楚人听不懂的话。
蒙峰极高,拍打禾仓肩膀的时候,就像是成年男子安慰尚未成人的小儿子。
蒙峰在禾仓的指引之下,一一巡视着此番押运回城的战利品。但见先前投诚的宗诏已经奄奄一息,蒙峰遂便命刑珀先行将他送回帐中。
再看囚车之中锁着一个十分面熟的年轻人,蒙峰眯着眼看了许久,却是笑道:“这便是他叛国通敌的罪证!”
岳临风云里雾里,便见蒙峰猛地掀开帘幕,向车上的陆景岫望去,而后满脸失望道:“丑。”
及至最后,当他将最后一辆马车中瑟瑟发抖的女子抓小鸡似的一一摆在面前。而后来回踱步,目光在众人脸上巡视几周,最后落在一个熟悉的面孔之上。
便是在夜里,他依旧记得这凶悍的女人。
“名字?”他问她。
那女子将头埋得更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葛慧不知蒙峰为何盯着柳娇不放,只听那高大的夷人忽然笑了,声如洪钟一般,“全都是细作,煮了给将士们分食。”
众女子吓得抱成一团,哭泣着连连磕头求饶。这其中本就有几个妓子,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抱着蒙峰的大腿自荐枕席,但求饶过自己一命。
便是连岳临风也看出来了,那什么王子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这个大块头才有权有实。
“你跟我走,还是我杀了她们?”蒙峰饶有兴致地问。
柳娇惊愕地抬头,而后说了一句,“我随你走。”
她此番随楚军南下,尚有任务在身未能完成,送命在此处岂不可惜。最糟糕的打算便是委身于贼,再图后事。男人这东西她也没少睡,唯一遗憾的是没能睡到庆安王。
蒙峰引着她直入了帐中,而后脱了鞋坐在长长的绒毯之上,盯着她道:“脱。”
这蛮人还真是直白,她不过在宁远城见过他一面,便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了不成?
柳娇一边磨磨蹭蹭地脱外衫,一边心道自己是果真貌美无双。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细作,跟着庆安王的这几个月,几次三番教她觉着自己任务失败。今日不将这莽夫收拾得服服帖帖,她又如何能称得上一个优秀的细作。
“脱鞋,不是脱衣服。”蒙峰忽然起身道。
柳娇不由迟疑片刻,莫不是这丑陋的夷人有恋足的怪癖?她飞快地褪了鞋袜,露出一双白白嫩嫩不见日光的脚丫来。
蒙峰低头一看,但见她娇滴滴道的捂了捂胸口道:“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柳娇言毕,觉着腿弯一痛,被这蛮人一脚踢在膝盖之后,“啪”地一声扑在绒毯之上。
“上一次相见,你可没这么弱。”蒙峰蹲在她身侧,扯着她的头发道:“一个细作,偏要搔首弄姿地作态。说!是谁派你来的。”
任务未成,身份倒是一眼被人识破,柳娇惊慌之下便要去夺他腰间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