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挥手屏退了两旁的差役，象征性地整理了一下长衫。虽然衣襟上沾满了青苔泥土，几里匆忙奔跑更使得它看起来如沿街讨活的贫民一般，他还是尽量让它看起来庄重一点。
“账册如何缺失了一半？”海少监心细一眼便看出了账册数目的缺失，一把将其夺过一页一页地翻看，边看边痛惜地呢喃。
“本王与太子合力办案，功劳总不能一个人独吞。”赵构怕他知道实情翻脸，连忙扯谎敷衍。
“哦，原来如此。我这上部账目里记下的是参与盗卖火药的人员，小到搬运贱吏大到朝廷显贵，下半部记录的才是各自分赃所得的款项。”海少监看妻儿老母哭诉无休无止拉着康王到了屋子一角压低了声音，“没有陈鹏的下半部恐怕这里面的每个人都能强自狡辩，无法分清罪名轻重。”
“本王也很纠结，料理好你这边马上动手调查陈鹏的事情。”赵构安抚海岳生不要焦虑，静等刑部的回话。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回刑部问话的差役便返回开封府内，那人一脸茫然地把回函送到内堂。书信是刑部尚书范致虚亲笔书写，里面彻底否定了刑部差役的行动，他声称已经着手调查私动刑部印鉴的比部司郎中，结尾向开封府致歉希望康王能够如数释放押下的刑部人员。
“看来海少监的事儿已经传扬出去，主意都打到开封府里。”赵构苦笑踱步至门前喊了一个刀笔小吏，让他回信说自己承范尚书的美意，希望他那边可以尽快查出潜藏在刑部的内奸。
海岳生在旁看的冷汗直流，要不是康王派了侍卫看护他肯定是随之走了，更坚定了要揪出幕后的黑手决心，“犯官自知必死，求王爷救下我一家妻儿老小，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步军营的陈副使有没有比较贴心的下属，难道一星半点的讯息没有穿出来么？”弄好了回范致虚的书信，赵构重新请教海少监。
“有的，还跟了他的姓叫做陈大。”对于狼狈为奸的陈鹏十分了解，几乎不用思索便说了个一清二楚，“时间过了这么久，再要去找他势比登天。”
“陈大是么，我知道他在哪里。”本是一句感叹，哪里会想到虚空中有人出言回答。赵构怕是前来刺杀海岳生的凶徒，赶紧垫步拧身维护在他的身前，张口对外喊道；“来人抓刺客。”
梁上君子并没有因为赵构的呼喊而胆怯，施展金丝倒卷帘的功夫飘飘悠悠落到地面，怀抱长剑。等到差役们闻讯赶来，他才开口说：“王爷，不是我老人家吹嘘，开封府里没人敢拿碰雷某分毫。”
正如所言，进来的差役一看是他赶紧收回了手中的兵刃唯唯诺诺，年纪大些的尊称一声总捕头，小些的师傅、师爷不绝于耳，新来的老人家竟然是捕头中辈分最高的。
“你是开封府的差役？”赵构见众捕头如此反应顿时安心不少，向前一步问道。
“曾经是。”
“鬼鬼祟祟梁上听风意欲何为？”
“受人所托，送来一物。”
“何人？何物？”
“陈副使和他的一把剑。”
“嗯？”赵构不解，陈鹏作奸犯科之徒怎么会和一开封府的总捕头有了交集。
“准确的说是的老部下求到了我的头上，求雷某抓到杀害陈副使的凶手。”
“如此说来你是站在本王这边的了？”赵构闻言试探性地说，急于搞清楚老人敌我成分。
“我雷衡从来只站在正义的一方。”老人摘下敷面的纱巾义正言辞地说着，鹤发童颜腮下长髯凛然威风。
赵构以前只同皇族中人来往，很少接触底层抓差办案的吏胥，鹤发老人自报家门并没有引起他的共鸣，只当是一个路见不平的老捕头，压下好奇之心便问他陈大现今藏在何处，为什么不亲自前来报案。
雷横咳嗽一声掩饰内心的悸动，将怀中长剑恭敬地呈上，“陈大死前曾用这把剑做过激烈的抵抗，怕王爷被血气熏到雷衡来前用水清洗过！”
“死了！”赵构震惊，“死前可有遗言交代？”
“只有两个字，报仇。”雷横指着长剑继续，“此剑规制不似陈大一寻常士卒可以使用的，想来是从陈副使那儿得来，里面兴许藏着揭开通天大案的线索。”
雷横不愧是经验老道的总捕头，开口说明了长剑的来历。
赵构仔细端详手中通体黑色的剑鞘，它雕工精美一面日月星辰一面山川草木，细微处浑然无迹可寻。他忍不住按住剑柄下的绷簧，明亮的室内霎时闪过一道寒光好似晴天里的一个霹雳，自问平生未有见识过胜似眼前的这一把。
“王爷，且把宝剑借我一观。”海岳生被突现的寒光吓了一跳，所以就多关注了几眼，就是多看的几眼让他发现了剑身上的特别之处。宝剑入手他便借着屋外的阳光反复翻转，指着殷红半点的地方说：“王爷、雷捕头请看此处凝成血渍的地方，似乎很像一个匕首的匕字，下面痕迹很轻难以辨识。”
“是么，本王看看。”赵构情急之下夺过宝剑，眯缝着眼睛扫过海岳生指点的地方依稀看到匕字，“看来陈鹏心机用在剑刃上了，知道陈大历经鲜血方能送来谜底。”他立即命人去就近的屠宰牲畜的肉铺要来一桶鲜血洗刷长剑，渐渐上面的字迹清晰起来。
“三十而立，紧锣密鼓。匕首文章，杯中蛇影。”剑身前后总共十六个微突的小字，研读之后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我书读得不多，还要看九王爷和海大人的解析了。”雷衡一句话将自己摘出了头疼的问题，专心坐到桌边闭目养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