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掌一面古朴铜镜,细细端详镜子里的容貌,俊眉朗目,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微抿的薄唇。美姿仪、面至白算是集古往今来美男子之大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赵构经常若有若无地撇嘴冷笑,邪邪的气质破坏了一张温润的脸。
他醒来的时间不短,度过最初的惶恐便慢慢适应了新生的节奏。寒酸的殿宇中门大开,外间的庭院冷冷清清,偶有路过的侍女仆役也都噤若寒蝉,唯恐一时马虎、疏漏开罪心情不佳的康王殿下。
“那个谁谁谁你过来。”赵构认不得往来的男女,随手点了一个瘦削无须的懦弱中年男子。
“殿下,何事吩咐?”被点到的男子嗓音尖细得有些刺耳,态度透着几分谄媚和惊恐。
“殿下?”虽然见过了身上穿戴的华服、饰品赵构还是被中年人的话吓了一跳,定了定心绪继续问道:“既然是殿下,些许问题你是要从实回答了!”
“自然。”蓝珪心中暗道今日康王殿下有点怪怪的感觉,如果不是音容犹似往昔真以为他是别人替代的。
“现在是哪年哪月哪日、在位的皇帝是谁、我又是什么身份。”赵构看到自己问出的三个问题让中年人面有郁结,连忙改换腔调,“夜里辗转反侧昏了头脑,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有了合理的解释,中年人作恍然大悟状,“庚子年二月初八,殿下乃是官家九子。”他回答的倒也干脆,语毕垂首不再与赵构直视。
停了半晌不见康王殿下有事吩咐,中年人缓缓转动脖子用眼角的余光浅浅地扫了一眼,“殿下还有何吩咐,蓝珪在这候着。”
“哎!”赵构长吁一声,认命似的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会。”他退回了殿内,朱漆木门隔绝了中年人的视线。
此后,蓝珪寻着机会便谴人来探视赵构,有时府内事情清减他也会亲自带着市井稀罕物什予他。往复数日,赵构逐渐适应了穿越后的生活。
这日,在王府憋闷至极的赵构唤来内侍蓝珪,说要出去走走。
蓝珪双手胸前交错有些意外,“殿下,是不是找几个随行的侍卫确保安全。”
“人多就没意思了,这事跟康履说声即可。”赵构独断专权,一言定下。
康王殿下自幼清苦咸有外出,就是外出也多由王府侍卫护着,今日转性竟然叫上自己,蓝珪不知道是祖宗显灵得了赏识,还是面前少年无意为之,不管怎么样都不能错过逢迎王爷的良机。
蓝珪服侍赵构换了一袭青衫,就要引着外出王府。
“暂且打住。”赵构眉头微皱,手指在唇上摩挲。
蓝珪被他突兀的话吓了一跳,赶忙作揖,“殿下改主意了?”
“你的特征太明显了,需要修饰一番。”赵构拍着蓝珪的肩头,继续说道:“黏上几缕假髯吧!”
“可府内没有备下假髯。”蓝珪学着赵构的模样绕着方口摸了一圈,后摊开双手为难道。
“马匹总归要有的吧,须不足,马尾续。”赵构很喜欢看到蓝珪局促的表情,挥手让他下去准备。
“府里的马统归康履侍弄,怕是动弹不得。”蓝珪逡巡不前,为难道。
相处几日,赵构对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有了具体的了解。康履和蓝珪虽然同为王府内侍官阶相近,但性格各有不同。
蓝珪为人忠厚,赵构怎么指派他就怎么去做,绝对不会违逆他的意思。康履则相反,不仅不迎合反而时常指摘赵构的行为。前后对比,赵构自然倾向于重用蓝珪,与康履的关系越来越复杂。本是服务于王府的下人,竟然凌驾于主人的头顶,大约是仗着宫里出身的缘故。
赵构气闷无意中看到院中假山落了两只灰鸟灵机一动,想来鸟的羽毛可以充当假髯,于是吩咐蓝珪道:“取宝弓来!”
蓝珪‘嗯’了声,返身入康王的寝室拿下悬挂床头的鹰角弯弓、一壶羽箭。
赵构掂量了弓箭的分量还算应手,张弓搭箭对准了雀跃的灰鸟。
‘嗖’长箭出手势若惊雷,深深扎入假山内部。鸟儿受惊,忽闪着翅膀在空中徘徊。
“哎,气力差了点。”赵构摇头,很不满意自己人前的处子秀。
“好箭法!诸位皇子中只有殿下文武双全,日后成就定然不凡。”蓝珪本意是安慰康王,可他不善此道挤弄半天还是入了俗套。
“马屁都不会拍。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少年并不气馁,再次张弓。
许是在王府安逸惯了,两只灰鸟扑闪了一阵累了,缓缓落回假山顶部叽叽喳喳依旧你侬我依。
“嗖~”箭芒再次飞掠,这一次正中右侧灰鸟的腹部,扑扇了两下翅膀便落了下来。同伴死亡让剩下的那只灰鸟再也无法淡定,抖着小巧羽的翼决定永远离开这个曾经带给它幸福的小窝。
“好箭法!”蓝珪喜不自禁,声音似乎更刺耳了,他是真心地称赞康王箭法如神。
赵构撇起嘴角再次流露出几分邪气,张弓、搭箭、出手一气呵成。这一箭的力道猛了,虽然射中灰鸟却余势未减斜斜穿过墙头落到了隔壁的院内,动静很大。
中年内侍欢愉的表情瞬间凝固,哑然指着羽箭坠落的方向。
“不就是一只木箭么,没什么大不了的。”赵构收拾好褶皱的青衫,拂去因蹬地而飘扬的尘土,淡然安慰少见多怪的中年伴当。
“隔壁是蔡太师的府邸,这一箭怕是闯祸了。”内侍苦瓜状,整张脸随了他的姓氏。这一刻,他憨厚忠仆的本性显现,一把夺了少年手中的宝弓,“康王你快回屋去,事情蓝珪一人担了。”
似是回应蓝珪,隔壁的院子传来暴怒声,“谁人胆大竟向太师府投箭,不怕死的出来!”听动静大概是个年轻的女子,跋扈得有些过了头。
“不怕死的康王赵构来也!”赵构爱惜蓝珪的忠义,不忍让一介仆役承担闯下的祸事。两三米的距离一个垫步跃上了墙头,笑眯眯地对着隔壁的女子答道。
(本书的bug康王这个称呼是赵构十五岁获得的,为了靠近我的思路所以提前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