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桃舟悄悄驶进一条绿水河的时候,秦关的元神收到了桃子传来的一缕触动,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桃舟已经渐渐靠近了莽森中部,周围的环境再度幽暗了下来。
漂浮在水面上蘑菇腐烂了,腻滑的汁液和黏稠的气泡凑成一团,乍一看过去竟像是一只只眼球,让人觉得有一种不舒服的臆想在心底磨蹭。
“虽然已经算是初冬了吧,不过这种死气沉沉的感觉……”秦关严肃地观察着莽森的情况,一些不自然的死亡植物引起了他的注意。心底默念一声让桃子放慢速度,大概目测了一眼地表的黏滑度,秦关轻轻一跳,落地踩出两只脚印。
桃舟在秦关身后静静地前进,泛青的淡雾中垂下树的不知道是蛇还是藤蔓,秦关沿着河畔一路走动,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踩在了一处腐烂的大地上,那异样的柔软和层皮化的泥土,让人觉得这片森林的生机正在快速流逝。
秦关握紧拳头凝聚着元神之力,可他却感应不到任何东西的存在,整片森林里干净得连一只野鸟都没有。
秦关正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突地,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让他立即握出一把黑弓,对准那个方向拉了个满弦。那个身影没有动,秦关迅速地从侧面绕去观察,才发现那只是个石像。
石像,很多石像,大的小的,断的残的。它们像是一群迷失在森林中的修者,封闭在岩石上的面孔还残留着惊恐和绝望,让人觉得它们完全就是一群栩栩如生的雕刻品。可当秦关转过身去的时候,他却再度感应到了那股不安的被凝视感。
蛇葵,可以变相观察出此地的吉凶和憎恨强度。秦关眯着眼睛静静地环顾四周,从腰际取出一只灰色的小布袋,将一块血色的硬物捏碎了,随意地撒了向了石像群中。
那些血色的小点四处弹开,刺在软烂的地面上后迅速地变软溶化,就像是地上突然多了一道伤口一般。紧接着,一只只扭曲的蛇头从血缝中吐着信子探了出来,幽幽的目光扫视周围的环境,充满敌意地低鸣了起来。
秦关瞧了这些蛇葵一眼,抬起步子绕开了一些。蛇葵可没有认主的倾向,秦关要是再靠近一些给它们嗅到了生人的气息,它们很快就会朝秦关发起群体攻击。
秦关要紧牙关悄悄拖出来一截石像,掏出凿子在石像上敲了敲,紧接着将石像敲碎,一具焦黄的枯骨便出现在了秦关的眼前。这个架势,就像是紫鳞当初对自己突然嘶鸣的那一下,从外部瞬间石化了这些人一样。
如果真是这种古怪的杀招,那完全就是让人防不胜防的,秦关速度虽然很快,但再快也快不过那封锁血液的诡异强光。
“舟仙,紫鳞还在休息吗?你尽快叫她出来,我有事问她。”秦关在心底默念了一声,同时自己在周围潜藏了起来,过了一小会儿,一道紫色的身影便从桃舟上飘然闪出。
“找我何事?”紫鳞盯着秦关,自己身上的气息不是很稳定,她现在也有一点麻烦。
“你能不能辨认出这些人是被什么东西杀死的?我觉得和你当初的那招,很像。”秦关没必要隐瞒,如果敌人的实力已经直接超越了紫鳞,那他现在就可以撤退了,因为去了也是找死。
“你种的?”紫鳞不置可否地瞧了一眼那边的蛇葵,见到秦关似乎没什么表示,她才蹲下来开始检查石像里的尸体。
手指上亮起一点柔和的烛光,紫鳞将这点烛光扫过这残缺的石像,一缕缕极细的浅黄气息便聚集在了她的掌中。紫鳞轻轻吹了一口这团浊气,一点微弱的耳语便从她手掌上飘散了出来。
“这是什么法术,能让一具枯骨重新说话?”秦关看出一点端倪后问道,如果他能学会这种能力,那他以后套取敌方的消息就会方便很多。
“我并不能让一具枯骨说话,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魂魄萦绕在石像的周围,钻进去了却又动弹不了,所以我用续魂术将它们聚集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踪迹。”紫鳞凝视着那团浑浊的魂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在静听了一会儿之后,紫鳞便随手一撒,让那些魂魄了散入周围的林木之中。
“我现在要去追那个出手的人,这些人死了还没超过6个时辰,说不定还来得及。你把我的这个印记放在船上吧,我找到后就会告诉你一个位置,你速来寻我便好。”紫鳞没有给秦关多做解释,只是在秦关掌心写下了一个紫色的印记便飞身遁去。
秦关盯着那些蛇葵多看了几眼,他并没有将印记打在桃舟上,而是尽快地叫出了唐青和雷烈,将桃舟直接收了起来。
“呃?我们这是回到莽森了么,这破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森啊,叫我有事?”唐青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他打坐的时候是不是睡着了,现在他的眼睛还微微有点红肿。
“嗯,这是山榕镇的地图,山榕镇外就有一条路可以直接抵达十剑门。现在你和雷烈一起去探探情况,我走莽森这条路直接去十剑门的后山探查,可以完成吗?”秦关考虑了一下,将一份地图和一些应急的符咒交给了唐青。
“这地方好像有一股微弱的鬼煞气息,你有把握直接走过去吗?分开行动之后我们要怎么找到你呢?”雷烈动了动鼻子,镇定地盯着秦关说道。
“这个我自有办法,你们只要在今天傍晚之前探查完山榕镇的情况就好。那儿的房屋建筑适合你们隐藏,我们一群人在莽森里行动,万一撞到大群鬼怪,打和跑都容易缚手缚脚。”秦关对着雷烈点头说道。
“那,我们走吧,莽森里有不少凶兽和古怪之物,免不了要绕路的。”唐青自信地一笑,抬手拍了拍雷烈。无奈的是雷烈比他要高出几个脑袋,他这一巴掌拍在雷烈的胳膊上,倒是有点怪怪的感觉。
“去吧,记得别逞强,打不过就先跑了再说。”秦关招招手,默默运转起藏匿身形的心得,他很快就融入了阴影之中。
“你给我指路就好了。”雷烈察觉到秦关已经离开了附近,他便蹲下身将唐青背在背上,唐青拉开地图和罗盘瞧了两眼,很快便和雷烈蹿入了淡雾之中。
秦关不是第一次来莽森了,他在莽森里也算是耗费了不少时日,因此当他独自穿梭在密林之中的时候,每每一处草木都会让他觉得有些眼熟,可仔细一想,却是又不曾见过。
如今他的修为已经提升不少,奔跑的速度和持续能力都有所加强,在树木上一阵连环飞跃之后再稍作休息,当他爬上树冠的时候,便能望到十剑门塌去一半的山头。
当然,能如此放心乱跑,还是因为秦关身上有古虎符炼制成的玉佩。说起来这玩意儿也是古怪,虽然比那把破烂的黑龙刀有点用,但是它却总是没什么反应,像是在重炼后就进入了沉睡一样。
“好久没用冥觉水了,幸好这东西不会随便破裂……”秦关见到天色渐暗,给自己点上冥觉水来获得观察灵气浓度的能力,然后他悄悄地跳上一块块岩石,沿着十剑门的后山爬了上去。
如果说自然山林中的天地灵气是一种暖雾的白色,那么此时十剑门的山上,可谓是充满了黑白两色的古怪灵气。就像是这山体被污染了一般,剧烈沸腾的黑雾刺激着秦关的眼睛,让冥觉水的失效速度也快上了几分。
幸好秦关能找到黑雾最少的地方慢慢前进,否则被那高浓度的黑雾笼罩进去,秦关不知道自己的靠近会引发怎样诡异的事情。
难道说这天机门的真的如此神通广大,连鬼怪也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盯着我的后面。”秦关释放出青铜小狮子将其放在肩膀上,后者点点头,善解人意地没有出声。
秦关沿着后山一路蹿动,他藏上了一棵大树扫视远方。因为十剑门的门派建筑在这几个月里已经重修完毕,所以刨除以前那块坍塌掉的门派阵地,十剑门现在的门派大小要少了许多。
但是让秦关觉得奇怪的是,十剑门却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安静得比紫怨裂缝还要诡异。按照天机门如此嚣张的行事风格,想要强行接手十剑门这个烂摊子应该是会弄得相当高调的,但眼前这一幕,分明是十剑门里好像没人了一样。
自己想要的东西得不到,那就宁愿让它永远消失?
天机门的人不傻,至少他们在吃了两次亏之后,就已经开始对一些潜在敌人提高了警惕。就算他们的真实面孔是那么的丧心病狂,但说到做表面功夫,他们还真是做得相当出色。
秦关冷冷一笑,落在一处大屋的墙后对准墙壁悄悄地释放出了自己的元神之力。然后秦关便发现十剑门不是没有人了,而是那屋内正排站着大量的修者,如果要秦关按自己的感觉来说,秦关觉得那就是一群有魂的兵马俑。在秦关的观察时间内,他们连动都没动过。
“搞什么鬼,难道十剑门的弟子已经全部被石化了?”秦关紧张地左右看了看,转身一个助跑爬上树去,轻轻地跳到了屋脊上。
抬手揭开一片瓦,屋内暗得像是入了夜。秦关回头望了望空旷的演武场,他刚刚折断了一支明烛草扔了下去,背后的青铜小狮子就拍了拍秦关的背,吓得秦关一个激灵,连忙爬到释放灵力强化隐藏。
“那窗子里,是不是有光?”一个微弱到模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秦关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过去看看。”另一个人低声侧了侧头,声音弱到秦关根本没法听见。但秦关却在屋顶上露出半个头,看见了那两个人的服饰——果然是和之前的那名雾行者一模一样!
此时想去盖好那片瓦已经是不大可能,藏也是藏不掉的,那支明烛草甩下去了更加捡不回来。权衡一番利弊,秦关干脆就趁着雾行者进屋之前,把蛇葵的种子一股脑地捏碎了,全部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