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四
“把腿张开,半蹲着,手抬起来。”两个人拉着欣言,对欣言命令到,后面的三个人嬉笑着看起来热闹。
“这是油门,这是离合器。这是档位,这是刹车。”小个子把欣言的手强行拉了出来,对着欣言的手脚比划起来:“叫你加油门你就给我加油门,叫你发动车子就要发动车子,听见没?别给我调皮,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打你,别逼我。”小个子拍着欣言光光的脑袋威胁到。
欣言看着眼前的小个子,强压着心里的火,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听话就没事了。来,现在开始。”小个子嬉笑着说:“打火,发动车子。”他对欣言命令到。
欣言看了他一眼,象征性的拧了一下摩托车钥匙的地方。
“****你妈,你家车子发动没声音啊?”小个子猛的跳起来,照着欣言的脑门子就是一巴掌,欣言毫无防备,被打的一下弹了起来,欣言一扭头,双眼冒火的看着打他的小个子。
“看什么看?不服气呀?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再来。”小个子又继续对着欣言吼道。
欣言在片刻凌乱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有什么好怕的?他到底是跟山哥的,这些人都是在外面混的,不可能不知道山哥。他们要是再打,欣言就还手,打不过再把山哥搬出来,看他们怎么办。
“加油门,要有声音啊。”小个子继续对欣言命令到。
“突突突。。。”欣言小声的学着摩托车发动的声音。
“****,你是女人变的吧?不会声音大点啊?”小个子说完,在欣言背后照着欣言的腿就是一脚,欣言的脚本来就有伤,被这小个子一脚踢的钻心的疼了起来,欣言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哟呵,这就累了?还挺好装啊。”微胖的那个人走上前来,一把抓着欣言的肩膀,对欣言呵斥到。
欣言再也不想忍了,他猛的一甩手,还没等这两个人做出反应,回头对站在身后瘦瘦的小头目叫到:“我在外面是跟龙哥和山哥的,你们真要在这儿动我,我保证出去之后龙哥会找你们。不信你试试。”
旁边的两个人马上停了手,小头目模样的人有些惊讶的看着欣言:“你在外面跟山哥的?跟山哥的人我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头目模样的人问欣言。
“我叫喻欣言。”欣言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冷冷的回答。
“****,你就是喻欣言啊?杨峰被你搞的挺惨啊。”小头目模样的人听欣言说完,马上笑了起来:“真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叫我瘦子。在外面也是跟山哥的。”
“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是山哥的人,我们也就不这么玩了,得罪了啊。”微胖的那个马上变了个脸色,赶紧走上前来说:“山哥也是,自己人进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弄得自家的兄弟多不好意思。”
“山哥不知道我被关了,我是突然被抓到的,不过我想危宗光应该会跟山哥说。”欣言听见几个人这么说,火气也消了许多,嘟囔着说了一句。
“来,抽烟。”瘦子像边魔术一样从被窝里掏出包烟来,递给欣言一支。
“这里面还可以抽烟?哪里弄来的?”欣言接了过来,有点诧异的问。
“咳,这里面跟外面是一样的。只不过没有自由,东西贵许多罢了。这些烟就是里面的管教卖给我们的。你想一下,他们都买烟给我们,那我们抽烟不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键只要有钱就行。”瘦子满不在乎的说,顺手给欣言点了个火。
“那我没钱怎么办?”欣言接过火问瘦子。
“什么呀?自己兄弟,我有你就有,再说了,我敢保证,山哥很快就会找我,给我账上打钱,让我照顾你,不信你看着。”瘦子笑着对欣言说。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没听山哥说起过你?”欣言抽着烟,好奇的问瘦子。
“我是抢劫进来的,听我家里人那么说的,当然算不算抢还不知道呢。就是打完架拿了别人一点钱,结果那边咬着不放,非说我抢劫,看我家里人怎么活动喽,反正没拿家伙,那边也没受伤,估计不会判的很重。你们不认识我不奇怪呀,我很少去山哥那儿,再说了,我也关了这么久,但是山哥很照顾我,每次来看我都会给我账上打钱。”瘦子说。
“哦。我说呢。”欣言点点头,若有所思,他只知道山哥有些兄弟关在里面的,但他从来都没见过。
“杨峰的事搞定了没?我听说了,弄的挺厉害。”瘦子问欣言。
“就那样呗,有什么了不了的,我们也伤的很厉害,看后面怎么搞再说,他不搞我我就不搞他,他要是搞我,那我也不怕。”欣言笑着说。
“行了行了,不扯这鬼事了,你要不要先睡会儿,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瘦子问欣言。
“还真有点困呢。******,昨天晚上关在复兴派出所里,差点没让蚊子给搬走。”欣言听见瘦子这么说,还真的感觉自己很困了:“手上脚上都是伤,幸好你们没让我进来就挨揍,要不然真惨了。”欣言笑着说。
“你别提这事了啊,丢人,你要进来就说是山哥兄弟,保证对你客客气气的,里面有里面的规矩,你就别再提了啊。”瘦子自己也笑了起来,几个人相互打了个招呼,让欣言倒在了一边的床上。
“今天还好,没一进来就打,要不然山哥肯定得生气。我就说了,山哥一定会过来吧。下次记住了,有新人进来先问问清楚,免得搞的不好意思。”欣言迷迷糊糊之间,听见瘦子在说。
“山哥来过了?”欣言听瘦子说完,坐了起来问到。
“没有,是让里面的管教带话给我的,说是给我账上打了钱,让我照顾你,他让我转告你,就是拘留几天,你的拘留通知书危宗光给了他,他没让送你家里去,让你放心。”瘦子见欣言听见了,就老老实实的跟欣言说了。
“哦。”欣言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你睡会儿再说,中午吃饭我叫你,我给你加菜,反正账上有钱。”瘦子笑着对欣言说:“大家今天都托你的福了,你是不知道啊,这里面加菜,贵到你含在嘴里都舍不得吞下去。”瘦子夸张的说。几个人看着欣言都笑了起来。
“哦。”欣言又哦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们,自己又倒在了硬板床上,其实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大片。
所谓的加餐,不过是一小碗红烧肉,名义上是给欣言买的,其实欣言一块都没有动过,欣言本身就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反正钱是山哥给欣言的,不花欣言自己也拿不到,想着自己也就在里面几天,那就都花掉吧,大家都开心多好。欣言边想着自己反而笑了起来。
吃完饭是难得的放风时间,欣言在管教的看管下,站在监舍的大门口,隔着钢丝网的围栏外面,几个武警正在打篮球,中间有个半大的孩子,看起来很结实,正玩的欢实,欣言看着那个孩子的背影,其实他看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余晓,欣言差点忘记了,余晓的爸爸是这间看守所的所长。
欣言安静的看着,向往着外面的那种自由,他不敢叫余晓,更不愿意让余晓看见现在的自己,却偏偏不凑巧,篮球朝着欣言这边飞了过来,余晓正好捡球,一抬头,看见有个人正在看着自己,他也马上认了出来,余晓怔怔的看着欣言,他大概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欣言。
欣言看着余晓尴尬的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武警正在叫着余晓,他回头看了看,走了过去,欣言有些无地自容,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门边上,眼睛望向狭小的廊顶,他不自然的在口袋里摸了摸,可他忘了自己在监舍里,口袋里没有烟,欣言叹了口气,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光头。
这一夜,监舍的灯早早的关了,监舍里,几个人的鼾声此起彼伏,欣言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的脑子里很乱,想起了许多许多,人也大概在这个时候才会去想自己的对与错吧?被窝里,是瘦子给他的几支烟,欣言点了一支,躲在被窝里偷偷的抽了起来,烟雾在被窝里无法散去,呛的欣言自己眼睛都睁不开。欣言却不想把脑袋伸出来,欣言说不清自己的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他就是觉得自己很累,特别累。
早上,有人叫他,欣言回头一看,是管教站在门口,后面站着余晓,欣言隔着铁门上的网眼看着余晓,有些发呆,不知道如何是好,但他看着余晓的表情,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瘦子一把拉住他,紧张的问:“欣言,你干嘛?是不是得罪了他?他是所长的儿子。”
“什么呀,他是我同学,最好的同学。”欣言勉强的笑笑,对瘦子说。
“****,幸好昨天没打你,要不然就凭这个关系我也要死在这儿。”瘦子吐了吐舌头,夸张的说。
欣言拍了拍瘦子的肩膀,朝门口走去,欣言看着余晓,这个自己昔日最照顾自己的小伙伴-----余晓已经十八岁了,他看起来比相同年纪的人大了许多,很成熟,也很稳重。
“叔叔,帮我把门打开好不好?”余晓轻声对身边的管教说。
“行。”旁边的管教很干脆的答应了一声,拿起钥匙就把门开了,见欣言走了出来,又把门锁上了。
“别告诉我爸,叔叔。”余晓见管教要走,马上跟上补了一句:“我看一下我同学就走。”余晓曾经那么高傲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哀求。
“不会,放心吧。”管教看了看欣言,又对余晓笑笑,走到不远去抽烟去了。
“你来这儿方便吗?”欣言看着余晓说。
“有什么方不方便的?我家在这院子里住了十几年了,这里大部分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只要不是死刑犯,我想见都不用打招呼。”余晓看着欣言说:“怎么在这儿?出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打架呗。倒霉就进来了,拘留五天。”欣言故作轻松的说。
“你以为你外面的事我不知道?我都听说了,也去找过你几次,不过都没见到你,二勇也去找过你,我还以为你不愿意见我们呢。你上次离开我们到省城之后,我和二勇以为你怪了我们呢。喏,给你,我特意到外面给你买的,吃了再说吧,别让人看见。”余晓边说着边张望了一下,把手里的几个肉包子塞给欣言。
“怎么可能会怪你们?我是怕连累你们。所以走了。你现在怎么样?”欣言接过余晓递过来的包子,轻声问余晓。
“好好读书呗,能怎么样?”余晓叹了口气说:“我可不像你那么有个性,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别笑我了。你看我现在这样子,你还觉得有个性好吗?”欣言笑笑,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说。
“对了,之前听你说在西安有个女朋友,姓薛?”余晓有些迟疑的问欣言。
“过去的事了。怎么了?”欣言故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看着手里的包子淡淡的说。
“你少跟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越是随意就越是在意。实话跟你说吧,你是不是给她留了我的地址?”余晓白了欣言一眼说。
“没留地址,但是有跟他说起过你。”欣言说:“怎么了?她找过你呀?”
“她写了好多信给你。”余晓说。
欣言的心顿时像被人揪了一下,硬生生的疼。嘴里的包子咬在嘴里停住了,思绪就像停住了一般,欣言一直不敢触摸的痛处,就这样被提了出来,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
“信在哪里?”欣言一口一口的嚼着嘴里的包子,就像是咀嚼着一段时光,低声问余晓。
“给你。我没有拆过。但我有帮你回过一封信,告诉了一下你大概的情况。”余晓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大堆叠好的信来,张望了一下,拉开欣言松紧带的裤子,放进了欣言的裤裆里。
欣言抿了抿嘴,对余晓点点头:“谢谢。”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余晓看着欣言,半天才说道:“就几天,熬熬就出去了,我知道你的性格,不劝你什么。我尽量来陪你。”说完伸手抱了抱欣言。欣言的泪水,瞬间滴落在余晓的肩膀上。
“没事,都会过去的。别担心。”余晓贴着欣言的耳朵说。
“咦,你纹身了?”好半天余晓松开欣言,这才注意到欣言的手上。
“她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那个女孩的名字。”欣言对余晓扬了扬手里的信说:“我进去了。”欣言说着指了指里面。
“嗯。”余晓点点头,欣言转身刚走两步:“欣言,你的脚怎么了?”余晓见欣言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跟着问了一句。
“摔的,没事。”欣言没有回头看余晓,他想尽快看明明给他写的信。
“哦。”余晓应了声,追上欣言,从口袋里偷偷拿出两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来,塞进欣言的口袋里:“别掉眼泪,很丢人的。”余晓低声对欣言说。
“知道。不会。”欣言咬着牙齿说完,站在了监舍门口,管教见欣言看着他,走了过来打开门,让欣言进去了,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就像欣言半夜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