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李园没有拔剑,而是痴痴的看着黎驹与欧阳书交战。
那黎驹的身法,如若游蛇,可剑意浩然如飞龙。而欧阳书却一点也不落下风,他手中的书卷,青光闪烁之时,刚硬似铁。与黎驹宝剑相击,竟然不被斩碎,他在战场之间来去自如,说不尽的潇洒自然。二人不时的爆发出的声势浩大的气浪,波及之人,如同风卷落叶一般,四散飞出。
谁说书生文弱?儒家修士,也有刚硬的气质。
那青园洞的山贼倾巢而出,可毕竟是一帮没有受过优良训练,空有蛮力的莽汉。与黎驹的部下刚一交战,就落了下风。那些军士对敌,没有丝毫慌乱,依托阵型步步蚕食着青园洞的山贼们。
简李园突然想到还有一名阿娇姑娘被困洞中,便趁乱躲开了几名贼人的追杀,进了那青园洞。这洞内地形并不复杂,每隔几步便有火把照明,简李园在里面东找西翻,不多时,便找到了被粗绳捆绑手脚的阿娇。
阿娇本来听得洞外喧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忽见简李园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心中大喜。只是口中塞有一块脏兮兮的烂布,无法出声。此时这一天的委屈在见到简李园的瞬间涌上心头,竟然呜咽着哭了出来。
“阿娇姑娘,我来救你了。”简李园快步将上前,将那块破布从阿娇的口中取出,又拔剑斩断了捆绑她的绳子。阿娇手脚脱困,一把抱住了简李园,呜咽着说:“谢谢你能来救我,我还以为再也出不去了!”
简李园美人入怀,问得那芬芳的少女香气,尴尬无比。只是此刻也不好意思将阿娇推开,只好任由她紧紧拥抱。阿娇抱住简李园呜咽了片刻,也发觉有些不对,连忙松开了简李园。只是玉手紧紧的握住简李园的衣服。
她还没有从惊惧中缓过神来。
“阿娇姑娘,外面有万卷城的军士在与山贼交战,你先随我出了这山洞,自有人照应。”简李园见阿娇松开了自己,苦笑着说。
阿娇点了点头,面色有些绯红。在火光的照耀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简李园深吸了两口气,转过身来,拉着阿娇的衣袖向洞外走去。阿娇见他这般反应,心中偷笑。
洞外激战正酣。简李园见没人注意,沿着一旁的山林阴影将阿娇安置在了先前藏身的草丛之中。刚要离开,阿娇便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角,对他摇了摇头。似乎简李园这一走,她又要落入贼人的手里。
“阿娇姑娘,别怕。我去帮陈叔一把,你在这里很安全的。”简李园笑了笑。
“你快去快回,别伤到了。我在这里等你。”阿娇松开了自己的手,有些不舍。
简李园快步回到了战场。那草丛对他而言如同潜伏了一只七重妖兽一般,多待一刻都觉得不自然。
“黎将军,那姑娘我已经救出!”简李园对正在与欧阳书缠斗的黎驹高声喊道。
“哈哈哈,后顾之忧已解。欧阳书,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黎驹听得简李园的话语,剑客之力瞬间勃发,威势比之前不知高出了几个档次。
欧阳书还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即便是面对一名战意惊人的剑客,依然不落下风。只是他的内心此时有些动摇,这万卷城的军士已经差不多将青园洞的山贼击杀殆尽,今日他这青园洞的悠闲日子想必也是到头了。
简李园此刻也杀入了阵中。那些残余的山贼只剩下了逃命的力气,只是军士们并不想给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渐渐的形成了一个有序的包围圈,有些山贼见无力回天,已经扔下兵器跪地求饶了。
不多时,还在激战的,就只剩下黎驹和欧阳书二人。
“欧阳书,你若束手就擒,我便饶你一命,将你带回万卷城,由大唐律法处置。”黎驹一边攻击,一边对欧阳书在言语上步步紧逼。
欧阳书并不回话。此刻他的丹田之中,孺子之力消耗殆尽,仅凭着一丝实力死撑。手中的书卷也暗淡了许多。但他已经打定主意,准备伺机逃走。如若不成,便自爆丹田,死也不会回万卷城。
众人看着场中死死支撑的欧阳书,并没有上前助黎驹一臂之力。已经有一部分士兵进了青园洞中,追杀残余草寇,寻找洞中是否还有被劫掠的人质。
欧阳书终究还是支撑不住了。那黎驹的剑意,一浪高过一浪。虽然二人是同阶,可欧阳书终究顾虑太多,无法专心迎战。他只好拼尽力气,用尽了丹田最后一丝孺子之力,将黎驹生生震退了几丈之多。
“我欧阳书一生修儒论道,只恨生在了顽固腐朽的家庭,被世俗所束缚。虽隐居四象山两年,修为却毫无寸进。终究是心魔难除啊!”欧阳书颤巍巍的站在场中,愤愤的说道。
“不打了吗?那就随我回万卷城吧。”黎驹收了剑,傲然而立。
“一朝出家门,永世不可归。”欧阳书不再发抖,却面带微笑的对黎驹说道。
“我没说让你回家。我是让你受律法的处置。”黎驹道。
“你们向后退一些吧。我要引爆丹田,回归尘土。这两年青园洞犯下的血债,我唯有一死偿还。临死之前,不想再沾染鲜血了。”欧阳书说罢,双手扶膝,坐到了地上。
“修儒论道三十载,覆手翻云谈笑间。谁道孺子不染血,来生欧阳再登天。”
欧阳书慢慢的吟出了自己最后的一首诗。随即一声轰鸣,他的血肉飘散在了这片山林之中。
整个青园洞外,一片寂静。
黎驹微微叹了口气。这欧阳书还是选择在四象山结束自己的一生,而不是回到万卷城,为千夫所指,律法惩戒。
欧阳书是一个有野性的儒生,不堪家族的束缚,隐居在四象山做起了十恶不赦的贼王。最后却豪气冲天,吟诗自爆。他永远不能算作英雄,但也是一方枭雄,仅此而已。
阿娇从草丛中走了出来,搀扶住了有些力竭的陈叔。简李园看着黎驹收拢部队,清点伤亡,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来到了陈叔的身边。只是在阿娇身旁,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陈叔,有何打算?”简李园问道。
“帮人自然要帮到底。我收了阿娇姑娘的酬劳,自然还是她的护卫。我想,先送阿娇姑娘回家吧。”陈叔倚坐在一颗树干之上,对简李园说道。
“陈大哥,这次回家,我会多付给你酬劳的。”阿娇道。
“那倒无妨。谁也没有料到会出这种事。简娃,你有什么打算?”陈叔摆了摆手,问道。
“我也不知道。本来是要去万卷城的,可如今倒是没了主意。”简李园道。
“那就跟随我去万卷城吧。你是叫简李园对吧?来的路上,我听陈叔说了你与山贼交战的场景。”黎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简李园的身后,“刚才交战,没有见你出手。你这丹田有些奇怪,我看起来竟然是一团有些模糊的迷雾。但从我自身的感觉来看,你还是一名剑童?”
“是的。我是一名三重剑童。”简李园坦白道。
黎驹有些惊奇,道:“我堂堂一个三重剑师竟然看不出一个三重剑童,哈哈,倒是有些好笑。想必你的实力要远远高出你的品阶吧。这在我大唐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先例。晴苛和李太白,年轻的时候,都是能越阶杀敌的存在。难不成我大唐又出了一名比肩晴苛和太白的剑客?”
黎驹说起话来,并不顾忌。
“黎将军对李太白很了解吗?”简李园听到黎驹说起李太白,不免心中微动。
“我的师傅是玉剑宗的一名长老,与百年前的李太白,也算是同辈。只是师傅年纪大了,在玉剑山闭关十几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此坐化。”黎驹道。
“简娃,你就跟随黎将军去万卷城吧。即是鸿鹄,不能安于雀巢。”陈叔站起身来对黎驹行礼,“我这就送阿娇姑娘回去。此次多谢黎将军相助了!”
“还要多谢陈兄,让我们铲除了这为祸一方的青园洞。”黎驹虽为将军,但并不拘泥于礼节,随之回礼道。
“简娃,今日一别,来日方长。将来若是有缘,定要痛饮!”陈叔对简李园说道。
“陈叔一路小心。还请阿娇姑娘路途上多多照顾,陈叔有伤在身。”简李园对陈叔拱了拱手,转而对阿娇说道。
“简李园。。。”阿娇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下简李园又有些不自在了,道:“姑娘请说。”
“将来有机会,去唐州忘川城郑家,还我的手帕。”阿娇跺了跺脚,粉拳捶了捶简李园的肩膀,慌忙的别过脸去,拉着陈叔向来路走去。
“哈哈哈,简娃,黎将军,再会!”
“陈兄再会!”黎驹高声喊道,又含笑看着简李园说:“简李园,那姑娘倒是对你有些旁人不可言的小秘密啊。哈哈哈。”
简李园还没从粉拳中回过神来,此刻面色涨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好了。兄弟们,立刻出发,回军营。”黎驹对身后的将士招了招手。
“简李园,你是否与我一道回万卷城?去我的副将府,我不要求你什么。平日陪我练练剑法也好。你的剑法,我还不知道。是否真有陈兄说的那般神奇?”黎驹问道。
“我没地方去,就跟随黎将军去万卷城长长见识吧。”简李园道。
到了副将军营,已是后夜时分。黎驹忙活了大半夜,有些疲惫。安排人给简李园在军营中寻了一个住处,便来到了军营中自己的大帐。
“如果那简李园真的是可以比肩李太白的天才,那我自然要好好培养。不求他在日后的争斗中有所作为,也求为大唐的未来增添一份保障。那北秦倒是无妨,只是魔族目前的动向,越来越不明朗了啊。”黎驹一边写着今日出兵的战报,一边低语道。
简李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脑海里不时的浮现出今天所见的黎驹与欧阳书的对战,又不时的想到欧阳书吟诗自爆的场面。可更多的,却是想到了阿娇姑娘临行前小女人的姿态。
简李园并不懂男女之事。那阿娇姑娘,并不与自己的年纪相仿。简李园估摸着她至少也有二十岁左右,自己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即便阿娇姑娘对自己有些动情意,可又能怎么样呢?可是阿娇姑娘确实是长相秀丽。
简李园又回想起阿娇姑娘身躯的柔软。更是心烦意乱。
“唉,不想那么多了。”简李园从床上坐起,扶膝凝神。
“如今修行才是最重要的。我还只是一个三重剑童,不能被外物所干扰。等将来有机会了,再去唐州还了阿娇姑娘的手帕吧。”简李园无奈的笑了笑。
可他是在自欺欺人,那手帕早就遗落在了青园洞外,又凭何来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