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周强带队死守青石门,立了大功,呼延琮一走也就顺势成了淄州的步军指挥使。呼延琮把军务交接清楚,带着所有的马军加上古寿等人准备上路。
方仁伟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去,不过呼延琮怜其刚成家不久,没答应他的要求,只是让他安稳的在淄州过日子。倒是赛伊儿娜和她的那位福伯正好要回草原,于是便跟着呼延琮一行人一起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告别了相依为命的母亲,朝夕相处的袍泽,众人收拾妥当,各自上马,缓缓行去。
队伍途经齐州,过黄河到德州,再转道冀州。呼延琮也不着急赶时间,一路上走走停停,也着实让从没从出过远门的古寿和冯磊增长了一番见识。黄河的汹涌澎湃,大运河的往来如织,路上的风光让古寿倍感兴奋。
随性在队伍里的赛伊儿娜是唯一的女孩子,不过她却没有大家闺秀的娇气,对军中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一直都是和颜悦色。众人在熟悉后也是对她关照有加,这个美丽大方,还有颇有点神秘的女孩成了这只队伍里最亮丽的风景。
过了黄河,队伍加快了行进的速度。队伍里那五百名马军就是呼延琮来淄州时从德州借调过来的。士卒们大都是德州人,近乡情怯,出来半年了,现在家乡就在眼前,人人都想早日回家团聚。
呼延琮在德州经营了好几年,在百姓和军中的威望很高。听说呼延琮要来,很多人自发的在德州城迎接,着实让呼延琮有些受宠若惊。面对城中士绅们的诚挚邀请,高兴的呼延琮就让队伍在德州休整了两天。
出了德州以后,那五百名马军归了建,整个队伍就剩了呼延琮的那几十名亲卫和古寿、赛伊儿娜等人。众人轻兵简从,往西朝冀州方向赶了过去,速度比之前快了好几倍。
连续赶了半天路,呼延琮停止了队伍,吩咐道:“大家原地休息一下。六子,你带两个人到前面探探路。咱们已经进了冀州地界,路上要小心一些。”
古寿下了马,在树底下找了块石头坐下。自从出了德州,一直在连续赶路,虽然没有急行军,但是却也耗尽了大家的体力。
现在天气已经开始转热,古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解下水囊灌了一两口。清洌的泉水沿着喉咙流入腹中,好像把他浑身的毛孔都刺激的张开,古寿舒服的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如今朝野平静,皇帝予民休息,不会再轻启战事。只有在这冀州,占据了幽云十六州的契丹人时常寇边。所以只有在这里才有仗打,有功立。
自从知道了那天皇帝的车驾离开莲花山以后,郭大娘也跟着杳无音信,那盘桓在古寿脑海里的迷雾也逐渐的明朗起来。同时,古寿也自卑的发现,如果自己还是一个小小的都头,那么自己是没有机会去京城见小玉儿的。
那只干枯的花环古寿一直带在身上,每当想起小玉儿的时候他就掏出来看看。
“小古子!”
赛伊儿娜的声音突然在古寿的耳边响起,把他吓的一激灵,下意识的又把那花环放回了怀里。
“你在想什么?刚刚手里拿的是什么?”
赛伊儿娜从小在草原长大,比中原的女孩子开朗的多,一路上跟大家也是有说有笑。但是赛伊儿娜对谁都是恭敬有礼,唯独喜欢逗弄古寿。因为在这一路上,古寿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木讷的样子,偏偏她从大家那里听到的都是夸奖古寿如何聪明机智。
“没,没什么!”
说来也奇怪,古寿见到赛伊儿娜就像是见到了天敌,总是伤透了脑筋。
“不好了!大人,我们在前面发现了个村庄。但是村里的百姓们,都死了。”这时,在前面探路的六子骑马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朝呼延琮说道。
呼延琮惊道:“什么!在哪?带我去看看!”
六子的喊声惊动了正在休息的众人,也正好给古寿解了围。古寿连忙翻身上马跟着呼延琮在六子的带领下朝那个村子奔去。
穿过了一片树林,就到了那个村子。村子不小,约有几十户人家,不过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地的尸体和余烟袅袅的断壁残垣。
“一定是契丹人,这帮畜生!”呼延琮首先忍不住骂道。
众人连忙下马,一具具尸体查看过去,希望能发现还有没咽气的活人。可是一路查看进去,每个人都是在摇头。全村将近二百条人命无一活口,失望,愤怒,悲恸的情绪在众人的心头蔓延。
契丹人不但杀光了所有人,还抢掠了他们的粮食,家畜,甚至他们家中的铁锅也都被抢走了。最后还放了把火,现在火势已经熄灭,看来那些契丹人早已走远了。
“这笔帐我记下了,大家先把这些百姓入土为安吧!”
呼延琮恨得咬牙切齿,却无法给他们报仇,只得让士卒们收敛尸体,将他们草草埋葬。
古寿跪在一具女性尸体的旁边。这是一位母亲,她趴倒在地上,身下还有一具小孩的尸体。那位母亲的后背上是一个血窟窿,应该是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把孩子扑到在身下,两人却同时被长枪刺穿。
古寿强忍着自己的眼泪,慢慢把那位母亲的尸体翻过来,轻轻的合上她的眼睛,又把那孩子的尸体放在她的怀中。
“唉,你们汉人受尽了契丹人的欺辱,我们渤海人有何尝不是呢?”
赛伊儿娜就站在古寿的身后,默默地看着他抱起这对母子的尸体,来到士卒们合理挖开的墓坑边。
看着被一捧捧黄土掩埋的尸体,呼延琮长叹一声道:“看来我们还要再快才行啊!”
剩下的路程大家出奇的沉默,都憋着一股劲,想快点赶到冀州,好早点上阵杀敌。就这样连续赶了两天路,冀州城终于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了。
冀州规模堪堪与淄州差不多大,但是城墙却比兖州的城墙还要高出足足两丈,一看就是饱受战火。护城河,吊桥,女墙,城楼,藏兵洞,床弩,投石车,还有城里城外林立的士卒,无不提醒着所有人,战争就在每个人的身边。
古寿看着微微向外倾斜的城墙,心中暗暗咂舌。怪不得方仁伟经常说攻城时,一围就是一年呢,如此坚城,要是粮食足够的话,围上十年只怕也攻不下来。
呼延琮派六子进城去通知都监杜延熙,又来到赛伊儿娜的马车边,跟福伯说道:“福伯,你跟你家小姐先进城,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我一会儿要先去军营交接军务,只怕今天没有时间安排你们了。等明天我派人送你们去幽州。”
福伯连忙施礼道:“大人,您贵人事多,就不要记挂我们了。我们在冀州歇一晚,明天自行回去就是了。”
“那我就失礼了!”呼延琮拱拱手,拨转马头,朝城门行去。
“小古子!”
赛伊儿娜掀开马车上的窗户,露出脑袋来,叫住了呼延琮身后的古寿。
“怎么,还有事吗?”
赛伊儿娜甜甜一笑,朝古寿摆摆手道:“我们要走了,谢谢你们一路上的关照。”
古寿也拱拱手道:“没什么,应该的,后会有期!”
“当然后会有期,我有预感,我们还会见面哩!”
赛伊儿娜钻回车里,招呼福伯驾车走了。只留下古寿呆呆的停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