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等众人寒暄完,古寿三人跟在呼延琮的身后,在那个刘指挥的指引下,进了辕门。如果说这座军营唯一还算新一点的建筑就是一进辕门的议事堂了。这座议事堂前后开门,正中墙上挂着一副地理舆图,下面是两排椅子。屋内打扫的干干净净,家具摆设都是新的,看得出为了迎接呼延琮,这些军官还是下了些功夫的。
刘指挥把呼延琮引到正中的上座,笑着道:“呼延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喝点茶。”说着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两本册子,递给呼延琮:“这是营中军士的名册和军需辎重库房的账目,请大人先过目。另外下官中午已在城中的明月楼定好酒席,待大人您交接完军务,为您接风洗尘!”
呼延琮接过两本册子,站着随手翻了翻,对刘指挥道:“接风就不必了,我看还是整顿军务要紧。你派人通知营中将士们到校场集合,我去要点名。”说着就朝门口走去。
刘指挥慌了神,连忙跟上呼延琮,一边赔笑一边朝自己身后的几个都头打手势。跟着的几个都头连忙跑出去集合士卒。一群人只剩下两个营指挥和军需官跟古寿三人陪着呼延琮。
穿过议事堂,就是一片开阔的校场,两边各是几排破旧的平房左手边是士卒们休息的营房,右手边是军需辎重库房。呼延琮除了议事堂走向右手边库房前面的将台,将台下面围着跟呼延琮来的那几十名亲卫,个个手扶腰刀,一脸凛然。地上还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过来的那两个大木箱。
众人刚走上将台,对面就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人声鼎沸,像极了菜市场。没一会儿,只见一队队士卒在各自的什长、队正的带领下,慢慢悠悠的在校场上站定。呼延琮看着校场上这稀稀落落大约有七八百个士卒,有高有矮,有老有少,有呵欠连天,一摇三晃的,有左顾右盼,嬉笑打骂的,顿时两条眉毛拧到了一起。
呼延琮指着手中的名册,朝刘指挥厉声道:“刘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淄洲步军应该有一千人,加上辎重兵辅兵,满编怎么也应该有一千五百人。你给我的名册上也明确写着有一千五百六十人,可是这全营人都在这,我怎么看顶多也就一半吧。吃空饷吃一半,你们的胆子真不小啊!”
站在一旁的三个军官都是一哆嗦,连忙请罪。那刘指挥一边抹着冷汗一边道:“这个,呼延大人,这跟下官无关啊,都是上任指挥使大人干的。下官,下官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权力啊!”旁边的李三权跟刘禄也是一个劲的点头。
呼延琮挥了挥手里的名册,道:“算了,我也不是在军中一天两天,吃空饷的事各处都有。不管是谁的责任,以前的事我也不再问不再追究了。”
刘指挥三人大喜道:“大人英明啊,还是您体谅我们做下属的不易!”
呼延琮没搭理三人,往前迈了一小步,大喝一声:“肃静!”校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一下子鸦雀无声,都看向呼延琮。
呼延琮中气十足的对着校场上的士卒道:“将士们,我是新任的淄洲马步军指挥使,呼延琮。你们可能有人知道我,我也是咱们淄洲人。不错,我呼延家在淄洲也算是大户,不过我这个马步军指挥使的官儿可是我从军十年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我刚开始跟你们一样,也是一个小小的步卒。我从军十年,治军八载,今天我就跟你们说说我呼延琮治军的规矩!我麾下的每一名士卒,我都待之如兄弟。我的军中没有吃空饷,喝兵血,我的军中没有克扣粮饷,贪墨军功。我军中每一名士卒饿了有饭吃,病了有医看,饷银按时足量发放。因为我知道大家为什么来当兵,当兵吃粮,天经地义!”
士卒们听完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连那些什长、队正也都一脸兴奋和期待。
呼延琮点点头,接着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我军中没有那么多军规,只有一条,绝对服从我的命令,绝对忠于朝廷!我会跟大家同吃同住,平时一起操练,战时一起冲锋。我军中也没有那么多军法,只有一条,斩!若是做不到,到时候军法无情。现在给你们一刻时间考虑,是留在我军中成为我的兄弟,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种地。”
说罢呼延琮对台下自己的亲卫打了个手势,那名亲卫打开了那两个大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串串铜钱,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呼延琮又道:“十六岁以下,三十二岁以上者,身体有残疾者,认为自己不能留在我军中者,一会儿一人领一贯钱遣散费。留下的兄弟以后每月一贯钱的响钱,绝不拖欠!”
校场上的士卒们看着眼前两大箱铜钱,表情不一。有欢呼雀跃的,有摇头叹息的。正当士卒们纷纷议论的时候,呼延赞唤过刘指挥三人,让他们到台下召集所有的军官。
呼延琮看着眼前的这些军官们,悠然道:“各位,我呼延琮初来乍到,对各位的带兵能力也不是很了解。所以各位现在还是暂时各代其职,刚刚我所说的想必各位也都听见了。这段时间我会天天在营中看各位带兵训练,两个月后我会根据自己的观察和士卒们的评议,来决定各位是升是降,或是斩!”众军官听完一阵哆嗦,特别是那刘指挥,冷汗湿透内衣。呼延赞看了他一眼又道:“当然,各位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想必总有过人之处,到时候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刘指挥连忙急道:“呼延大人,这,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吗?”
呼延琮似笑非笑道:“强人所难?刘大人,你拿着朝廷的俸禄,训练士卒,带兵打仗,这不是分内之事吗?怎么是强人所难了?”接着又指指众人道:“你们要是觉得我强人所难,现在就可以领一贯钱回家了!”
刘指挥气的跳起来,指着呼延琮道:“呼延琮,你,你这是滥用私法,你就不怕引起兵变吗?”
“兵变?谁敢?你们吗?”呼延琮看向旁边其他的军官,众人赶紧单膝跪地,低头道:“下官不敢!”
“呼延琮,你,你欺人太甚。我要去青州,到节度使面前告你!”
“告我?我这里正好有符大人给我的亲笔书信,命令我整饬淄洲军务,可便宜行事。这上面还有符大人的印信,你看看。”呼延琮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展开拿到刘指挥的面前。
刘指挥被呼延琮驳得时哑口无言,又回头对着校场上的士卒们喊道:“大家不要相信呼延琮的鬼话,他只不过是骗你们打仗的时候去送死,好成全他自己的功劳。大家跟我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带你们去投奔兖州的慕容大人!”
“刘勇信,我呼延赞之前任德州马军指挥使三年。其间契丹人屡犯我境,杀我汉民。我呼延琮领兵出击八十九次,共斩敌酋二千三百九十二。每次都是我带亲卫冲锋在前,你们可以看看!”
呼延琮边说边解开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膛,上面伤疤密布,所有人看了都是一声惊呼,包括古寿三人也是第一次看到。
刘指挥知道除了自己安排进营里的几个本家子弟,别人是一个也带不走了。于是狠声道:“好,呼延琮,我走!咱们山水有相逢,希望你以后不要落在我的手里!”说罢带着几个自己的本家兄弟灰溜溜的朝营外走去。
呼延琮整理好衣服,对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个亲卫悄然出营,缀上了刘勇信。又安排好人对留下的士卒登记造册,给不愿留下的士卒发放遣散费,这才带着古寿三人回到议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