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不敢？你闯进我家来还不准我说，呵呵，李巧英，这么多年了，你除了撒泼打滚不还是一个泥腿子吗？你不要忘记了。我还没退休，还在学校里，只要我在学校里一天，你看看，你女儿，成绩好又怎么样？真以为猪鼻子插大葱就是大象了。还没考呢，这么得意，呵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家长的。我可是听说了。你在家可是不喜欢你二闺女，你今天，是来讹人的吧。”
寂静，寂静，长达五分钟死寂。让莫大爷悉悉索索想要张开的嘴突然地，他一把推开站在他旁边的莫向东，即使他都一把岁数了。但是，莫向东他敢拦着他爹吗？答案是否定的。
“儿媳妇，你再说一遍，你想要怎么了？”莫大爷两只半耷的眼皮子此刻骤然往上翻去，好像她一说别的，他都能分辨出来。
“爸，我，我只是，教训一下学生。”
“学生？她是你的学生吗？你给我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摆放在沙发中间的茶几本来就是玻璃制的，茶色的玻璃几此刻是二月河中裂开的冰块。被他一拳又一拳地捶在上面。
“爷爷，妈妈，妈妈她，她是为了我！”莫玉溪过来拉，被他一甩手，松松地扔了回去。
“爸！”莫向东也急了。怎么，怎么自己家里？
“爸！不要给别人看笑话。”
“笑话，我看，就是该笑话你。你们一个个地，怎么就，眼睛长在天上了啊，我，从前也不过就是在土堆里刨食的。你们，一个个地高了，是当上大官了，还是发上大财了。我就不知道你们了。怎么就这么地，一个个地都成了，成了？忘本啊。我当初怎么教育你的，莫向东！我们既要做读书人，但是，你的本来，你怎么能忘？”
“大伯，别生气，别生气啊。你看，我们兄弟两不是给你带酒来了吗？我们兄弟两陪你喝一杯。”
就这房子里的声音，早已传出八丈远。陈金实呶呶眼睛，大板牙笑出来，可惜，没人欣赏。
陈其到是觉得自己白来了一趟，没意思。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叫人——”莫老爷子眼睛是瞄向莫向东的，但是，他最主要的还是要莫玉溪出来说句话，只要有个台阶下，一切就都好说。孩子，不还都是孩子嘛。
“爸，大伯，你们来了。我该怎么称呼——”陈景难以插口。
“叫爷爷，这就是你大爷！”陈金实也不知道是不是挤兑还是什么，一句话都能让人笑喷。
“大爷好，好，好，在学校里好吧。不好的话来跟我说，虽然我管不了他们在学校里。但是，在家里，都归我管。走，金实啊，多长时间没在一起干一杯了。唉，现在的酒啊，嘴里喝的不是滋味哦。”
“我这个，可是自家里的米做的酒。”
“呵呵——”陈金平本意是让他大哥注意点，不是他买的酒，怎么就——他的眼珠子都圆了。这，什么时候变成米酒了。
“后劲儿大啊！不过，好，好，有当年我那弟弟的本事。那做酒的还在？”
“还在，怎么舍得扔哪，那是家伙，饭可以一天不吃，酒怎么能一天不喝？陈景，来，看看，今天谁的酒量最大，大的，大的？”
“呵呵，金实啊，你这是在埋怨我啊。”
“没有，怎么有？”
“那你喊你，你的二侄女，别跟我说你忘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初，当初她是怎么说的？”
“没怎么说，就是，大家都忘了，忘记了挺好，真的。”
“我忘不了，我这辈子忘不了啊。我从小就比他早出生那么一会儿，可是，最苦的是我，我不怨，父母都是手心手背的欢喜的。当了爹娘就懂了。但是，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你说，你说。我要你说——”
“大爷爷？我——”陈其忍不住开口。
“我不要你说，我要你姐姐说。你说，当年我那么欢喜你，你养的时候我上你家去送满月礼，结果了，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打了我弟弟，我怎么会打？我是一块油皮都不敢碰他啊，他是什么，他就是上等人，就是上等人，我啦，我是在田里的？”
“大爷爷，我，爷爷都已经死了。难道一切就不能——”
“不能，我死了还会怨！”
陈景满脸的泪断扯不停地流下。
“坐下，他醉了。”
“我没醉，我——我——”
“大伯，他？”
“唉，一本难念的账啊。当初，现在？真是！”陈金实的目光自然接触到了莫玉溪。唉，这，两家，都是一本烂账啊。
“爸——妈，我们，我们回去吧。”
“二姐？”
“其实了解了事实，并不是好事。”陈金实这话原原本本地传入陈景的耳朵。可是，她脑子昏昏沉沉的，不是被他吓了。而是自己的身份。慢慢地，田野间，似乎只剩下一些，不，是月光照亮了乡间。
“二闺女，她？”
“回去用桃树枝！”
“不，不，我不要，不要——”陈景一声惨叫，跟着就飞快地跑回家。
“真的，他会一辈子怨我吗？”
“不会的，不会的，他是喝醉了。怎么会当真呢？”
“我，我怕！”
“这，这——我去请医生。”陈金平大半夜地摸了件衣服就出了门。
这一夜，两家人没有谁，不，莫大爷睡的很香。
“鬼神？你的胆子还是这么的小。我都在你身边呢。”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一眼。现在，我可是要好好看你一眼。
“大哥，你，你是要她入魔啊！”
“丢掉三魂五魄，不照样也是在活着吗？”
“但，那，那是白痴啊！”
“白痴，呵呵，那你不觉得她自私如魔吗？”
“啊——”腾殷罗不敢再说话。
“不要，不要，爷爷，爷爷——”陈景看到自己似乎又变成了那种，那种看不清的状态。但是，爷爷，爷爷，一起吃肉。是真的在吃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