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三即日起又要做一件让他无比痛苦的事情,就是编造谎言欺骗女人。
女人这几天又像上了发条一样,追问浪三起诉的事,浪三心里下定决心,再骗一次,因为已经骗过一次了,再多骗一次,结果是一样的。
浪三的假话是从被窝里说出来的。
说假话也需要心情,心情好的时候肯定不说,他怕糟蹋这难得的愉悦;这一段时间浪三的心情一直不错,那套新房至今都被当成一个美梦来说道,如果没有真正住进来,这个梦将永远做着。随之而来的就是工作上也顺风顺水,因为一篇小文章还得到社长的夸奖。电烤箱卖得也不错,一个月能卖出去几十台。女人也比从前温柔了一些,不再总想着说一不二,大事小情也和浪三商量着来,偶尔在某些小地方上还让着浪三几分。浪三经常看着蓝天和白云发呆,他想不到自己四十好几,还有这般幸福来敲打他的脑门。但“物极必反”这个词偶尔会像鬼一样跳到他的面前,有时还带着“乐极生悲”这四个字。果然,浪三的第一个悲就在他飘飘然的时候来了。
浪三在微信平台里编辑了一条厨师做菜的小视频,既搞笑又实用,没想到一天之中点击率超过了十万。这可是在新媒体部破天荒的大事,浪三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也是想为自己表功,他把微信后台阅读统计的截图发到了公司的QQ群上,引来无数的点赞。一个小时以后,总编把浪三叫到了办公室。
“单条突破十万,不容易啊。”总编笑着说。
“还行吧,今后再努力,争取二十万。”浪三笑着回答。
“有这么个事儿,你给忘了吧。”总编把笑容藏了起来。
“什么事?”浪三依然在笑。
“公司有规定,不能把后台数据公开,你这么做等于泄露了公司的机密。”
“真不好意思,我给忘了。”浪三还在笑。
“不好意思可不行,公司有规定,违反了要处罚。”总编认真地说。
“啊?真罚啊?罚多少?”浪三赶紧把笑容收了回去。
“我和社长商量了,你填一张过失单,罚款1200元。今后做事一定要小心,公司的纪律不能破,你引以为戒吧。”
浪三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总编,心想:“罚这么多!快赶上半个月工资了,我冤不冤啊。”
“别愣着了。”总编把一张过失单递给了浪三,“填好后到财务交罚款,今后做事要动动脑子,别把好事办成坏事。”
浪三灰溜溜地拿着过失单走了。
当天下午,公司来了一个大人物,浪三现场采访,下班前写好第二天的稿子,准备明天发微信头条。第二天,微信刚发完,总编又浪三叫走了,浪三看见又一张过失单朝他飞了过来。
“没办法,你再填一张吧,做事太不仔细。”总编不无惋惜地说。
“我又怎么了?”浪三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让我怎么说你,连社长的名字都写错,你说不罚你罚谁?”总编一口长气还没出完,随手把过失单放在浪三面前,“1200元,一分不能少,快去财务交钱吧,你要是这样下去就悬了。”
两天罚了2400元,真如同喝了浪三几升鲜血,他脸色惨白,精神恍惚,手里拿着刚刚从楼下柜员机里取的钞票,一步三晃走进了财务室。
“又来交罚款了,你这两天做公益呢吧,一个劲地捐。”小出纳看着浪三打哈哈。
“命苦啊,总是撞在枪口上,我是咱们交罚款最多的人吧。”
“到目前为止是的,而且两次罚款离得最近,你开创了公司交罚款的先河,又多又勤,离得又近,别人很难超越。”小出纳快把浪三的鼻子气歪了。
“你就笑吧,明天我还交呢,怕你数不过来。”
“不可能,我有点钞机。”
“一边玩去,快给我写收据。”
“回家还报销呢?嫂子那边不好交待吧。”
“你再贫,我让你也无法交待。”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浪三的心情滑到谷底,他决定晚上开始和女人说假话,一个月的生活费没了,这一个月怎么过啊?
“今天什么日子?”浪三洗完澡钻进被窝,头发还没干,他靠在床梆上。
“10月17日,怎么了?你的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女人把头靠在浪三的胸前。
“还有半个多月才发工资呢。”
“怎么了?刚给你一千块钱就花完了?”女人开始警觉起来。
“是的,明天再给我取一千。”
“你干嘛了?”女人坐真了身子,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浪三。
“我交罚款了,真倒霉透了,公司也太不人道了,真不少罚啊!”浪三轻轻闭上眼睛,他的脑海里涌现出总编递过来的一张过失单。
“唉,”女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搞的,为什么罚你啊?”
浪三把两个故事都说了一遍,但他隐瞒了罚款的金额,只告诉女人罚了1200元,另外一个1200元自己负担了,因为他多多少少还有一点私房钱,主要是为了给儿子零花用的,这点小秘密最好还是不说吧,否刚女人的脑海里准会又滋生出很多什么见不得人的故事来。
“罚就罚吧,明天再给你取1000,本来挣钱就难,还让人罚,这日子也太难过了。”女人的身子又缩回到被窝里,“你洗干净了吗?”
“当然。”浪三用手捋着潮乎乎的头发,“头发还不干,也没法睡觉。”
“咱俩好长时间没做了,我想了。”女人说着伸手去拉浪三的胳膊。
灯灭了,一对男女在床上滚了一会儿。
“睡吧。”
“三儿,今天都17号了,你那事还没有消息?你也没问问?”
“这两天忙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总是不上心,你到底着不着急啊?我都快急死了。你明天打个电话问问,行吗?”
“行,我明天打电话,早点睡吧,我困了。”
“一说这事你就困。”女人埋怨着,翻了一个身,把一个光光的后背留给了浪三。
浪三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但他必须在这个时候装得很困,他想明天如何打电话,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电话可打,但还需要确定一个时间,因为根本就没有时间可确定,真愁死浪三了。
半夜的时候,女人的鼾声与窗外的风声、汽车声还有其他什么声音一齐响着,浪三想着自己不久将来就会有新房子住,突然来了精神。但钱呢?50万块钱还没有着落,浪三的精神又开始萎靡,心想:如果能把钱借来,把房子买了,让女人住上新房,是不是起诉的事可以拖一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