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三手里拎着一瓶白酒往楼上走,在此之前他只是给女人发了一条短信。他断定女人肯定会在万能姐夫家等着他,而且还表现得一肚子委屈,两眼放着凶光,嘴角使劲往上翘,谁也不理,低着头帮着姐姐干活。
“又有情况了,”万能姐夫指着自己的小姨子对老婆说,“我刚才看见浪三也是一脸的不高兴,心想这两口子肯定又闹别扭了,就把他叫上来吃饭。”
“没事闲的,好日子不好好过。”万能姐姐撇了一下嘴,看着妹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万能姐夫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桌子菜,他招呼浪三坐下,主动给浪三倒上一杯酒。
“走一个,走一个。”万能姐夫自己先端起杯,一扬脖喝了下去。浪三也跟着把杯里的白酒灌到肚子里,他根本没有品出酒的滋味,只是感觉凉凉的,带着全身一起凉,仿佛打了一个哆嗦。
“说说,怎么回事?”万能姐夫的脸上挂着微笑,眼睛直直地看着浪三。
浪三没有说话,他突然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对面的眼神开始让他恐惧,裹挟着质疑和挑衅,还有一股让他低头的力量。
“好不容易有一套新房,他还让给他哥了,他哥都有一套房了,让给儿子结婚用,你都这么大了,连一个像样的窝都没有,总算轮到你了,你还让出去,自己住旧房子,你说你还有什么?为什么大家都欺负你?你真窝囊,我跟着你一起窝囊。你想过就过,不想过就算,我决不住那套旧房子,别人的房子我住不惯。”女人的眼睛在三个人之间来回转着,说到气愤的时候总是把目光投向姐姐或姐夫,她在努力挑逗这一对老夫老妻,最好能让他们站起来指着浪三的鼻子大骂几声才解气。
“是这么回事吗?”万能姐夫没有表态,像一个成熟的政工干部在了解情况,也许他经历的事情多一些,在这个家庭里永远充当一个法官的角色。
浪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眨了眨眼睛,给了万能组夫一个肯定的暗示,浪三想辩解几句,但他突然觉得自己跟眼前这对万能夫妻说不着这事,他们万能的本事在这件事上不好使,充其量也就是女人的声援者。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讨论我们家的事呢?
女人看浪三不吱声,更加嚣张地说:“今天你说清楚,那套房要还是不要,要,咱就过,不要,咱就散。”
“别急,别急,”万能姐夫更有经验,他不想一下子把事情谈崩,“你是不是想替浪三讨一个公道,你觉得他把新房让给哥哥你不高兴。”
“为什么要让,他都有房了,再占一套,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我可不吃这一套。”
浪三还是没说话。
万能姐姐说:“我妹妹跟你也不容易,你也应该替她想想,你应该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争取利益才对,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浪三还是没说活。
“你再不表态我可管不了了,”万能姐夫提高了嗓门,“有房先占着,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她要真走了我可不管了。”
“我走。”浪三站起身逃出了万能姐夫家。这也许是他最好的选择,他天生讨厌别人插手自己的私生活,不论是父母还是其他什么人,干预他的自由等于脚踩到了他的小尾巴,他会本能地反抗。但这种反抗是有分寸的,他不会伤害万能姐夫两口子,更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和言行,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也是做人的原则。因此,迅速离开这个地方是最明智的选择。他可以暂时不用管女人,在这个地方她的身体里已经注入了不可一世的嚣张,她与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完全可以合成一体来对付浪三这个穷小子。
浪三逃了,但没有低头,他的脖子上长着傲骨。
这也是浪三与万能姐夫最近距离的交锋,虽然没有胜负,但各自都有了戒心。整个过程中,浪三只说了两个字“我走”。足以让对方感受到他的力量,也足以打击了对方的自信,万能夫妻加上一个超能的妹妹也休想在浪三面前占到便宜。
这个夜晚很安静,浪三躺在哥哥的身边。他突然有一种想离开女人的念头。他不能这么做,也做不出来,女人身上的一切都可以接受,因为她是女人,女人天生都可以被原谅,因为她是女人。女人任何想法都可以接受,因为她是女人。女人与普通、庸俗、好吃懒做和不讲理都可以划等号。但男人不行,他们身上往往贴着包容、干活、挣钱、下贱、无私、厚道、大义灭亲等标签。浪三想着女人也一定后悔了,她过多地用“分手”这个词来威胁浪三,万能夫妻也装扮成女人的打手和护卫。女人肯定后悔了,她躺在床上一定不如浪三现在舒服。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在双方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从此以后,万能夫妻基本上不再掺和浪三与女人之间的矛盾,反而开始抹稀泥。他们不再充当女人的打手,女人也很少把这对夫妻搬出来吓唬浪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