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三好长时间没有和他的死党联系了。被“房子”烦得团团转的浪三多想找大家玩玩捉黑枪,八个人已经走了两个,还有一个在外地,一个出差,周围只剩下了四个人,捉黑枪是玩不成了,能在一起坐坐都难。
浪三有一天晚上和小李子在一家餐馆见面了。两人孤零零地坐着,尽管身边吃饭的人不少,但还是觉得很冷清。
“最近忙什么呢?”
“帮我女儿联系大学。”
“她要走了?”
“明年,现在就得准备。要一百八十万,真够黑的。”
“这么贵,你也要走吗?”
“她妈先走,我再走,现在移民还合适,越晚越难。”
“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你也可以走啊,我先去,等站稳脚你再去。”
“我不去,我想家。”
“你这点出息。”
浪三与小李子喝酒没有太多的激情,酒里总是流淌着青春的岁月,每一口菜也是回忆的味道,他们思念逝去的同伴,但谁也不想再提起他们的名字。
“你还要攒钱啊,一百八十万去哪搞啊。”
“不急,不急,不是一次交清,可以分期付款,我不急,急也没用。”
浪三不敢在小李子面前说大话呈英雄,他什么都没有,连一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甚至马上又被父母扫地出门。他本想找小李子诉诉苦,但听到“一百八十万”这个天文数字,浪三的心里又凉了半截。小李子也不容易,为了自己的女儿,几乎把身家性命都赔上去了,他怎么再好意思向小李子诉苦。一百八十万这个数字从此萦绕在浪三的心头。他联想到自己的儿子冬冬,虽然离高考还有几年的时间,但如果真要选择出国,这一百八十万从何而来?这顿酒还不如不喝呢,喝出一身鸡皮疙瘩。
浪三总有一种预感,他和小李子之间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浪三等啊等,等来的却是房小虎败诉的消息。
房小虎败诉不是什么新闻,连房小虎自己心里都知道肯定失败,但他佯装镇静。从法院回家后,他把小平房的警戒级别提到最高级,处处加强防范,又在隐蔽处放上了应手的家伙,准备随应对突发事件。比房小虎还紧张的是朗天明,虽然拆迁的利益与他一分钱关系也没有,但眼跟前的居住问题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他多次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担心和害怕,他真的老了,不是那个天天笑呵呵的老男人,而变成了一个静静的老头。房悦却还表现得无所畏的样子,经常下班直接来婆婆家洗澡,偶尔也蹭一顿饭,还是往常的大嗓门,还是一个劲地夸自己的儿子多么好,夸房小虎多能干。就像她已经把事情的后半程全部搞定一样,强拆也好,签合同也罢,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朗天明与房悦的鲜明对比,让浪三心头又升起一团疑云,他又梦想着房小虎的两间平房奇迹般变成一栋高楼,让这一大家子都住进去,每人一套,还可以有十套出租,下半辈子乃至下下辈子都吃喝不完。
终天有一天,法院的强制执行书送到了房小虎的手中,在他的家门口还贴了张告示,内容无非是告诉房小虎要遵纪守法,不要与政府为敌,要事可而止,不要心存幻想,要积极配合,不要顶风作案。房小虎把手机把这张告款拍了下来,打算作为上诉的证据。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朗天明的耳朵里,同时飞到了父母家。父母把浪三叫到身边,再一次劝说,也是命令,“三儿,那边下了最后通牒,马上就要强拆了,你哥真没地方去了,你看看什么时候先搬出去,暂时凑合一下。你哥要真有办法,绝不会让你搬出去,这不是没有办法吗?你就委屈一下,跑跑路,将来他们有了房子你再搬回来,行吗?”
这是浪三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父母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讲话,显然他们也觉得这样做有点欠公平,但总要有舍弃,放弃浪三是最好的选择,一来可以救救老大,二来可以减少婆媳矛盾,三来可以阻止浪三的女人和孙子冬冬过多接触,使孩子产生不良情绪,种种不利因素促成浪三和女人在这个家里待不久。老人也在平衡家庭矛盾,谁轻谁重心里都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