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三送走胡二后没有去上班,他一点心情也没有,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推着他。胡二走了,八个人变成了七人人,他自然会升到老二的位置。老大跟大家吃完中午饭又飞往外地了,他突然变成了家里的老大,这让他真有点不适应。虽然这里所说的老大没有实际的作用,但只对生命而言,他又向死亡迈进了一步。浪三预感到了恐惧,尽管自己还算身体健康,并无任何导致生活质量下降的慢性病,但他就不想当这个老二,他要做回老三。
浪三和大家分手后就沿着大街走,遇到一个书店还进去逛了逛,今天也有点邪门,看到了很多穿黑衣服戴黑墨镜的女人,身材还都不输给林小妹,只是头发有长有短,有直有弯。
黑衣黑镜女人穿梭在他的周围,让浪三顿感压抑,他想摆脱这种无形的黑色,渴望看到一缕阳光。但天气不给力,虽然比上午亮了许多,但滚滚的灰云依然压城,这是霾,城市里新添的自然景观。
浪三开始逃了,他逃进了一栋大楼,看见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三儿回来了,吃饭了吗?”妈妈习惯性地问着,仿佛浪三永远吃不饱饭似的。
“我爸呢?”浪三问。
“去小医院看病了。”妈妈说。
“怎么了?”
“肚子最近有点不舒服,他去看看,我见他每天总去厕所,有时候一天去八九次,他也拉不出来,我让他先去小医院看看。”
“肚子疼吗?”
“他说不太疼。”
“不太疼也是疼啊,为什么不去大医院看。”
“我让他去他不去,总说没事。”
两人正说着,浪三的父亲推门走了进来。
“爸,医生怎么说的?”浪三急忙问。
“医生没说什么,让我去做肠镜检查,要看检查结果才能看看什么毛病。”
“那您就约肠镜吧。”
“都快过年了,等过了年再说吧。”
“不行,这事可不能耽误。”
“就是,明天您就约肠镜,约好告诉我,我陪您去。”
浪三的心底突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虽然自己不是医生,但多多少少听到过一些医学的案例。自己的父亲正是处在某种危险的边缘上。眼看就要过春节了,家里如果摊上大事,真不知这个节该怎么过?
浪三没有在父母家吃饭,他叮嘱了老人几句就回到自己的地下室。
小关已经回来了,两口子正在厨房做饭,看见浪三回来打了一声招呼,浪三应了一句就退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躺在床上,他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想点什么,一会是胡二,一会是父亲,一会又是女人,还想到了自己的稿件和林小妹。正当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小关在门外轻轻地敲门,“朗哥,朗哥。”
浪三翻身下床打开门,小关笑嘻嘻地说:“嫂子还没有回来?”
“应该快了吧,你进来坐。”
“朗哥,您也搬来这么长时间了,咱哥俩还没有好好喝一杯呢,今天我媳妇买了好多菜,要不咱哥俩喝一杯。”小关说着用手指向自己的身后捅了捅。
浪三明白小关的意思,小关想借助和浪三夫妇一起吃饭,缓和一下夫妻的关系。
“好啊,这样吧,你的屋里太挤了,到我们屋里来吃吧,我再给你嫂子打个电话,让她买个酱猪耳朵回来,给咱俩下酒正好。”
“不用,朗哥,我老婆做了好多菜。”
“多一个也没关系,自家兄弟客气啥。”
四个大人加一个孩子围坐在浪三家的圆桌旁,小关主动给大家倒酒,还给自己的媳妇倒了一杯,“快过年了,过几天我们就走了,今天咱们也聚聚,算是吃年夜饭了,干杯。”
大家都举起了杯,小关的儿子也拿起酒杯,小关媳妇抓起儿子的小胳膊,就算是两个人都有酒喝。
浪三的女人只了做一道三鲜汤。
做汤是女人的强项,一点也不输给餐馆,如果作料齐全,也许还能拿一个什么奖项。女人在人多的时候最愿意做汤,听着别人的夸奖,心里总是美滋滋的。但女人还有一个毛病让浪三有点接受不了,就是是别人夸奖她的时候,她总是捎带手把浪三挤兑一番,不是说他不做家务,就是说他不做饭,为了能表现自己的贤惠,还举了很多浪三做家务很弱智的实例,外人一个劲地笑,弄得浪三真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有几次浪三跟女人翻脸了,女人百般解释没有看不起浪三的意思,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浪三对此事总是耿耿于怀,甚至有时候不愿意跟女人一起和外人吃饭。他在寻找反击的机会,积怨加深容易产生不理智的行为。
女人笑盈盈地把一大碗汤端上了桌,招呼大家都去尝尝。
“嫂子,你做汤真好喝,赶明也教教我。”
“是吗?其实挺简单的,天佐就是不学,他什么都不会做,连熬粥都不会。”女人开心的说着,她转头看见了浪三的脸,立刻意识到自己又信口开河了。
“不会吧,朗哥,粥还不会做?我看你平时也做饭啊?”
“我真不会,我只会做猪食。”浪三严肃地说。
“大哥真会开玩笑,我听小关说您不是美食记者吗?能不会做饭嘛,我嫂子是说着玩呢。”
“她经常说着玩,”浪三看了一眼女人,“来,大家喝酒,咱们碰到一起也不容易。”
“我们碰到你们不容易,我一直以为你们本地人不会住这个地方,没想到也和我们一样,大哥,您家真没有房子?”
“那能没有房子,只是住不下,想出来自己混混。”
“和父母住一起吧,”小关的女人说,“你们城里人都不愿意和婆婆住在一块,事多。我们那里也一样,但如果我能有一间房,不用交房租,那怕是半间也好,跟婆婆住也无所谓。你们这才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找一个本地的?”浪三的女人说。
小关媳妇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要不是当初他帮我了一把,也许我就找一个城里人了。”
“说说,小关怎么帮你了?”浪三端起酒杯和小关碰了一下,放在嘴边轻轻呷了一小口,然后等着听下面的故事。
“以前我们俩是一个单位的,在宾馆上班,他当前厅经理,我是前台收银,”小关的媳妇边说边自己喝了一小口酒,“有一次来了几个客人开房,住了五、六天,临走的时候非要送我几盒茶叶,说是自己买多了,喝不了,也不想带回去。”
“那好啊,你占便宜了,”浪三的女人笑着说,“我也遇到过这种事,但他们说要把茶叶卖给我,我一看就是骗子。”
“有句话叫贪小便宜吃大亏,那几盒茶叶搭上我两个月的工资。”小关媳妇生气地说。
“怎么回事?”浪三问。
“那几个人走了以后,我拿着茶叶还挺高兴,结果晚上结帐的时候,他们给我的都是假钱,好几千块钱,都是假的,我当时就傻了,哭都没地方哭去,我刚上班才两个月,还没有转正呢,这下完了。”
“我知道了,是小关帮你帮钱还了,你为了感激他,最后决定嫁给他。”浪三接下话茬。
“您说对了一大半,”小关笑着说,“我手下的人出事,我逃不了干系,最终也不会放过我的,同样要扣我的工资,索性替她还了,弄一个大家平安无事。”
“再加上女孩儿长得也漂亮,你没有机会接近,这下子也给了你一个机会,可以说是混水摸鱼了。”浪三接着发挥自己的想像。
“我这条鱼就让他这么轻松地给抓到了。”小关的媳妇笑了,大家跟着都笑了。
“这么说小关还是一个挺仗义的人,也是一个热心肠。”浪三媳妇说。
“还是一个色鬼呢。”小关媳妇故意把嘴撅起来,两眼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我也是色鬼,”浪三替小关解围,“男人不色就不正常了,你们女人走在大街上不也偷偷看帅哥吗?再说了,如果小关长得不帅,你也不会嫁他,对不对?以前的事到今天翻篇,今后两口子好好过日子,等有一天小关挣钱了,在这里买了房,你们一家就团聚了。”
“在这里买房,真是做梦,”小关的女人看了看这间简陋的地下室,“大姐,你们将来能买房吗?”
浪三的女人沉下脸,她的心里打翻了五味瓶,看到眼前这个飘泊的三口之家,她突然感觉自己还不如小关夫妇,虽然大家都租住在地下室里,但心境却大不一样,他们是无家可归,而自己却是有家难回。浪三的女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特别是房子的问题,就像一道铁犁,天天在她的心田里耕来犁去,把自己的五脏六腹都翻了好几遍,最终她还是生活在别人的脚底下,看着别人在自己的脑门上踩来走去。
“我们当然要买房子,还要买大房子,到时候去我们家做客,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大姐,我在这里没有亲人,今天就把你当成我的亲姐姐,我在城里也认一门亲戚,行吗?”
“没问题,妹妹,从今以后,咱们隔堵墙是两家,拆了墙是一家。”浪三最怕听到“房子”这两个字,他恨不得把这两个字从字典里删掉。
这顿饭吃到很晚,直到孩子困了,大家才散,小关媳妇帮着浪三的女人收拾桌子,一边悄悄对浪三女人说:“大姐,您以后替我多看着点小关,他再带女人来,您就打电话通知我,最好能用手机拍相片或录音,将来我就有证据了。”
浪三女人愣了一下,笑着说:“好,好,好,我替你看着,当一回卧底。”
躺在床上的浪三一直闭不上眼睛,酒精并没有在他的大脑里起到催眠的作用,他不停地回想着刚才吃饭的情景,回忆着每一个人说的话,女人在身边也没闲着,她的四肢用力地缠住浪三的身体,这是她最喜欢的一种休息方式,粗壮的四肢像八爪鱼一样,伸缩自如,很会见缝插针,将浪三略显冰凉的身体烤得滚烫,女人的身体就是热的,她的皮下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如火山爆发前一般“丝丝”冒着热气,“我也学会了。”女人在浪三眼边小声说。
“你学会什么了?”浪三问。
“我以后也拍相片,录音,我也在你身边找一个潜伏的人。”
“不用,你干脆把我那玩意剪下来算了,更省心。”
“不行,我还用呢?”
“那你卸下来放你兜里,用的时候再装上。”
“你以为我不敢。”女人说着,用小肉手在浪三的大腿根上狠狠捏了一下,浪三疼得“嗷”了一声,女人赶紧松手,隔壁的房间也传来了动静,是大家都熟悉的声音,小关和他媳妇正在做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