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佐丹回来了。第一件事当然是来关心阿莎。
阿莎抱着佐丹的手臂,依赖而悠然的走着,两人在散步滔滔不绝的聊着今天吃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做了些什么,这一类实则无聊的问题。
因为想要佐丹一直和自己一样能够开心着,回来了就不要像在外面一样烦恼,所以关于玉妈是个男人的事,自己被吓哭了的事,都只字未提。
于乐守在一边,那样灿烂的笑容扎得他眼睛生疼,佐丹可以说不要脸的亲密举动更是让他压不下怒火。但是人在屋檐下,现在只能低头,眼不见为净!
下午处理文件,阿莎也要黏糊着佐丹,佐丹批了看了文件,她就将它们摞得整整齐齐,不时还给操劳的殿下按按肩揉揉脑袋。无论干什么她都特别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的肌肉和神经总是在告诉她“别闲下来,别闲下来,闲下来是最烦恼的事情!”
晚上坚持熬过铸疗,守着阿莎入睡后,佐丹又要走。尽管一脸疲惫,还是留意着要玉妈给他汇报阿莎的大小事情。
于乐连“吃早餐烫了嘴后哭了一小会儿”这种话都说了,一边想着“他是真的很爱阿莎吧。”似乎有些认命之感。
可是自己何尝不是一直默默喜欢着阿莎?为她喜而喜,为她忧而忧,巴不得随时在她身边关注她的安危,现在连男扮女装冒着被发现而丢天下之大脸的危险,他都来了。对于阿莎赠予他的怜悯,他的弟弟,他的家庭,他的身份——这些都是阿莎所谓的对他曾经捡到她的感恩。
一想到这些,于乐的心中思绪难停,他说不准该偷着乐,还是真诚的感谢。只能说,要真是到了为阿莎付出生命的时候,他也许只会犹豫一秒钟的。
半夜阿莎再次被头疼闹醒,翻身下床找水喝,要是能有点糖就更好了!她在抽屉里桌面上翻着,糖没翻出来,倒是翻出一盒工具箱,箱子里尽是陌生的东西,比如那一袋蓝蓝的小颗粒。
阿莎觉得稀奇,忍不住打开来看看。
自己的手似乎相当适应这些小家伙,当指尖碰上去的一瞬间,它们便在手指之间飞舞起来。
“结点呢,排的太紧会让交轨运转不畅,排得太松,又会导致器太脆弱,灵敏度过高,太复杂是浪费,太简单作用小,学器的都以为结点是入门,实际上真的将它们摸清楚的又有几个呢?”耳边传来一个厚重沉稳的男声,虚幻而遥远。
“嗯?”阿莎恍惚,待她再次反应过来,盒中已经空了,桌上摆放着一个小匣子,蓝色的结点混在其中。
她挠了挠脑袋:“这又是什么?”
似乎是自己不经意间堆出来的,就想小孩子不经意间堆出了一座积木小山一样。
她睡不着,放下了这些自己弄不明白的东西,轻轻敲开女佣间的门,问于乐睡着没有。
于乐当然是愁得难以入眠,翻来覆去想关于阿莎的事情。
于乐被阿莎拉去陪她看夜色,他第一眼就看见桌上的小匣子,他调出通讯器来扫描,结果真是意外的欣喜——除了没有精加工,没有芯片摸着就是一个通讯器的雏形了!失忆的阿莎依旧没有改掉对器的痴迷,这是不是意味着阿莎恢复记忆是有希望的?
阿莎见于乐那么在意自己随手拼的玩意儿,有点对自己随便动房间里的东西这种行为感到不好意思,便小心的拆了它,恢复成零件,放了回去。
阿莎站在窗上,拨弄着新宠小焦麻,似乎是自己睡不着这新宠也别想抛下她独自一花休息。
“你说要带我回去?那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咯?”一直以来有佐丹陪着她,虽然自己也想过这个文艺,但直觉告诉她,要是问了佐丹,他一定会生气。
“我当然知道!白莱拉,那才是你的国家。”
“我的?国家?”她眯起眼,手指戏弄着椒麻叶,似乎终于开始认真的深挖自己的脑子。
于乐找出斗篷给她披上肩头。
“我是谁?你又是谁?为什么要废了这么大劲儿来找我?”她看向于乐的眼,依旧是永远不畏直视惧他人目光的勇敢。
“你是白莱拉殿下,我是你的手下;你将要成为白莱拉的将军,我会沾你的光成为首席助理;你是米蒂里欧优秀的天才学生,我是你只会笨学的同学;你是我的恩人,我······”最后几个字又一次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就像是这话语一样,无尽的遗憾。
“最近我总能看到一个人,不是那种真的看到啊······高高瘦瘦的,短短的卷发,‘殿下,殿下’的对我说话。那是谁?你知道吗?”
“那是······”于乐掂量一番词句,犹豫着开口:“那是你最重要的一个人,有人为了害你,他也为了保护你,被,杀害了。”
“哦。”阿莎揉揉心口,“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就是我一直心神不宁的原因吧。人会不会有灵魂啊,他的灵魂一直看着我······”她的语速极慢,水波不惊,是滴滴甘露坠入清潭,在这浓浓的月色下,连时间的流逝都被禁止。
“他在任何时候都会陪着你,你忘了我可以,但是一定,一定,一定不要忘记他!”于乐依旧记得他的尸体在橙色的稳光空间下被运到鸢尾城时,还保持着拥搂、死死维护的蜷姿。
鸢尾城在场的人都红了眼眶。
“阿莎,这才是你名字真正的读法,还有朱里斯。”于乐改口用回白莱拉语。
阿莎忽然蹲下,缩紧了肩上的斗篷,她忽然觉得冷,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驱散不去的冷。
于乐关切的蹲下询问,她摇着头:“你再多说点吧,我想听。”
当初从一片空白中醒来的可怕感,还如此清晰。
夜已深,窗外下雪了,估计是今年冬天最后一场雪。
晚冬的雪覆盖了整个宫殿。
时光走得很快,那么多天之后,佐丹从外面忙碌回来,站在高楼看阿莎在重新从雪层中探头的草地上欢快蹦跶。如获新生的双腿,赤赤的踩在还带着凉气的草面。他听医师说,阿莎的腿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玉妈”非常尴尬的护着两坨胸行动笨拙的跟在后面,提着鞋叫嚷着让她穿上。
阿莎才不依,几圈下来,连于乐都累了。这么久没见阿莎跑动,都让他忘了这个家伙曾经有可怕的拳脚招式。阿莎还在跑,回头嘲笑累坐在草地的于乐,不小心撞进一个怀里。
“呀!”阿莎被整个抱了起来。
“不穿鞋会着凉,脚冻伤了怎么办?”佐丹习惯了用这样宠溺的语气来表达责怪。他将阿莎放到长椅上坐着。
于乐提着鞋和毛巾奔过来。
佐丹接过东西,蹲下身为阿莎擦干了脚上踏上的水,再拿起鞋为她穿上,并且系好鞋带。
穿好鞋,佐丹没有站起身来,他仰着头,问:“阿莎,答应我的事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