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怡骄傲矜贵,他的乐乐何尝不是如此?她的世界一直简单纯粹,就算幼时不得母亲疼爱,后来又沦为单身家庭子女,她的脸上都从未有过一丝郁色,因为那时的她坚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完美无缺的女孩,因为她幼小的心灵能感受到来自周围的满满的幸福。而现在,她曾经的自信与高傲早已烟化在一个叫做“过去”的恐怖梦靥中,只怕如今在安乐的心里,她早已觉得自己卑若微尘了吧,她一定觉得现在的自己因为那个“过去”早已不值得再拥有什么幸福了吧。这样在乎干净纯粹的她,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让自己留在他身边,他觉得并不难想象。
而那封信迟迟没有交到他手上,这说明安乐还没有彻底否决他,他还是有机会的。他能理解安乐的摇摆不定,但是他不甘心。
所以他要赌。他赌安乐不会再次抛下他独自离开,因此他必须暂时借故离开,这是他给安乐留下的题,也算是他对安乐的考验。这是十五年来他第一次将如此棘手的问题扔给安乐。
他和她兜兜转转分分合合浪费了太多时间,是时候要一个结果了。如果安乐迟迟不能做出决定,那么,这道选择题由他来逼她做。
只是,最好安乐最后选择的结果是他乐意接受的那一个,不然,他只好以自己的方式将她扣留在身边了。他必须让她清楚地认识到,她的去留已经不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了,因为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安乐来去自如的夏至了。虽然他心里清楚,自己这样的举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在逼着安乐离开。但他别无他法,他不想再随时担心着下个眨眼安乐是不是就不在身边了这样让人提心吊胆的问题,所以他就算没有机会也要造个机会让安乐彻底明白,她是再也无法从他身边离开了的。
因为,他锁在抽屉里的戒指,等这个女孩太久了。他,也等这个女孩太久了。
安乐永远都忘不了夏至走到门口然后回头望她的那个眼神,深邃的墨瞳里写满了无限担忧,迟疑,不舍,甚至还有一抹她从不曾他眼里见到过的神伤,偏偏同时她又能感受到他传达出来的坚定,信任,和放手一搏的决绝。
我已经让你如此不放心了吗?安乐这一刻终于明白,夏至究竟有多担心她会趁机不辞而别;这一刻,安乐很想拉回已经双脚迈出门外的夏至。
而夏至内心里比那个复杂的眼神还要矛盾不已,他不明白自己心里到底存着怎样的期待。毫无疑问,他肯定是希望安乐能一直等在这里向他证明她是真的要留在他身边的,但他清楚地知道,安乐心中的天枰总是摇摆不定,随时都有可能偏向“离开”的彼端的,因此他又似乎莫名其妙地期待着安乐趁早落定心中迟早都会偏离的天枰。这样,他就可以早日让她知道,有些事,已经真的随不了她心想了,也好趁机自此断了她那不该有的念头。
夏至下了楼坐进车里,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何宇,调几个人手密切关注安乐的动向。”
他说过,他不再是那个可以安乐自由来去的夏至了。
电话那头的何宇怔了下,夏至这是叫他去监视安乐?他父亲在安家工作多年,他自打生下来便在安家的庇佑下长大,比夏至还年长两岁的他可以说是看着安乐一路成长过来的,虽然谈不上多亲近,但他万万没有立场去做夏至交代的这件事。
“只要她还在N市就什么都不必管,但一旦她踏出N市,立即通知我。你知道的,我不能再让她离开。”夏至明白何宇的顾虑,主动解释。
安家与他同龄的人并不多,老陈叔的大儿子陈也陶,何叔的儿子何宇,两人中他与何宇更亲,很早前何宇就被安乐父亲安排到他身边做事,一直以来,他与他更像是朋友、兄弟,因而他尊重他,亦不会强迫他,他甚至一直都很庆幸安家培养了这么一位成熟稳重又能力出色的人在旁辅助他,不然这两年他不可能那么快地在安氏站稳脚跟。
何宇很快明白夏至的用意,他也知道安乐于夏至的重要性,忙沉声应了下来:“我这就去安排。”
安乐觉得以夏至对她的不放心程度,按理他每晚必然会给她打几个骚扰电话“查岗”的,但两天过去了,她看着毫无动静的手机,有些不解。犹豫再三,她给夏至拨了过去,电话通了,却在响了好几声后被人掐断,再拨,那边已经关机。
夏至在回避她。安乐很快意识到这点,但她想不明白,夏至为什么要回避她?
正思绪乱如麻时,周宁宁抱着一大捧文件夹过来了。
“安乐,帮帮忙,这是我下两个月要录的节目稿件,上面让我们提前摄制完,好坑爹啊,我还以为可以两袖一甩直奔我偶像的怀抱来着!”周宁宁一脸苦瓜相,愤愤然。
安乐看着堆放了满满一茶几的文档,随手翻了翻,“这些都要在月底前弄好?”
她记得周宁宁是说下个月就要去省台进修的,可是再有七八天这月就结束了,这么多资料要看要背,来得及吗?
周宁宁摇摇头,仍旧摆着一张苦瓜脸:“让在下个月10号前全部搞定,但是我的乖乖啊,半个月时间就要让我做完两个多月的节目!我期盼已久的国庆大假也没有了,我怎么活啊,要疯了要疯了!”说到这里俨然已经把头发扯得凌乱不堪了,目光呆滞地看着吊灯,“我一点都不想去进什么修了……”
安乐“噗嗤”一声笑出来,“不想跟你偶像携手并进啦?”这人前两天不是还兴致勃勃地说要跟偶像发展奸情来着么。
“想啊,”周宁宁丟来一个哀怨的眼神儿,“可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安乐劝慰了好一阵,终于艰难地重新点燃了周宁宁那气若游丝的斗志,两人直接坐到地上伏在茶几边上狠命地翻看起那一大摞资料来。
再从文件夹中抬起脑袋时时针已经悠悠指过十一点,周宁宁揉着发酸的臂膀打着哈欠对安乐说:“安乐,不看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明晚再过来找你。”
安乐也搁下手中的笔,手指揉按着天明穴感叹:“你这主持人可真不好当。”
“可不是!唉我不行了,我得回去洗洗认真躺尸了,明天上午就得录一期。”周宁宁强打着精神收拾茶几上散乱的东西,她不像安乐,帮她粗略看过勾画下重点就行,她得把看过的全装进脑袋里,这会儿是真累到不行了,脑袋里已经嗡嗡抗议着装不下了。
“你留一部分在我这儿吧,反正我也闲着没事,明天白天还能再帮你消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