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刘小兴，抬手看看手表，“次奥，才五点半！”
拉开房门，是何子靖的一名助手，刘小兴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事？”
“何处长让你立刻过去一趟！”
刘小兴翻个白眼，“等着！”
过了十分钟，再次来到何子靖的临时办公室，刘小兴突然发觉今天的气氛明显和昨天不一样，僵尸脸变成了苦瓜脸，何子靖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更假。
“坐。”
刘小兴坐到椅子上面无表情地问道：“昨天我不是已经交代完了吗？你们总部的政审都这么麻烦？我忙得很，没时间陪你们。”
僵尸脸刚要发作被何子靖止住，何子靖说：“我们的时间非常紧张，马上就要赶回首都，长话短说，这份笔录你看一下，签个字。”
接过笔录，刘小兴细细浏览一遍，虽然钢笔字龙飞凤舞，却如同一记闷拳撞在他的胸口，笔录中将这次行动所有的责任和问题全部扣在了吴翔的头上。刚看到一半，刘小兴飞手扔到桌子上，“对不起，这份笔录我不能签。”
僵尸脸蓦地站起身大声道：“你不签也得签！容不得考虑！”
刘小兴嘿笑一声，不屑地说：“少给我咋咋呼呼的，昨天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我不是行动负责人，只是执行人，你们请便！”
何子靖将双手叉在一起担在桌面上，盯住刘小兴说：“既然你这么干脆，那我就说白了，只要你签了字，我们会给你一个二等功，总之现在是死无对证，你是唯一见证人，怕什么？”
“死无对证？什么意思？”刘小兴眉头一皱，急声问道。
何子靖不经意地说：“吴翔昨晚十一点畏罪自杀，还在抢救。”
咚——
刘小兴猛锤桌面，倏地站起身来，怒吼道：“什么？什么是畏罪自杀？吴翔有什么罪？凭什么自杀？”
五人均是冷笑着看他，何子靖敲敲桌面，昂起鼻孔说：“你给我冷静！事实已经很清楚，是吴翔指挥失误导致了这次任务的失败，你把字签了，我们赶着交差。”
“赶着交差？”刘小兴俯下身来，贴近何子靖的面孔说，“你们就这样颠倒黑白？吴翔参军九年，立下那么多的功劳，你们就这样昧着良心一笔抹杀？不对，难怪他昨天晚上情绪反常，你们昨天就逼他了是不是？啊？”
何子靖冷笑着看向面部狰狞的刘小兴，门口的助手突然掏出77手枪抵住刘小兴的腰部，喝道：“坐下，签字！”
“签你麻的痹！”
刘小兴怒吼一声，身形一摆，迅如闪电般的拳头猛地轰了过去，那人只是闷哼一声便栽倒在地，另一人还未来得及掏出家伙，刘小兴一记勾拳冲到了他的小腹，脸色顿时变了，刚弯下腰，膝盖又顶了上来，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何子靖看着眼前的一切，不但不动怒，嘴角反而弯起了弧度，果然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而身旁的僵尸脸伸出半个身子仗势叫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
刘小兴冷笑一声，猛地将他的脑袋按到桌面上，砰地一声，僵尸脸抱着脑袋哀嚎不止，另外一名助手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毕竟他是办公室的文员之类，从没有上过前线。
何子靖气定神闲地看着双手撑在他面前的刘小兴，“身手不错，如果有兴趣我可以考虑把你调到四处，只要你在笔录上签字，其他的事情都好说。”
“是么？”
刘小兴冷笑一声，大手攥住他的衣领猛提起来，反正已经动了手，早就看这个阴邪的家伙不顺眼，揍一个也是揍，揍两个就是赚。
何子靖的脸色顿时变了，怒道：“胡闹！你敢动我？”
啪——
清脆的巴掌扇过来，刘小兴冷笑道：“处长是吧，咱们好好处处！”
接二连三的巴掌打过去，何子靖的脸渐渐肿了起来，嘴里说不出个利索话，助手哆嗦着，猛地站起来，想要跑出去呼叫卫兵，却被刘小兴一脚踹到了墙角，缩成了一只大虾。
过了一阵，刘小兴觉得手掌有些发麻，蓦地将何子靖按在桌面上，厉声说：“我们在前线卖血拼命，你们用根笔杆子就把一切全部抹杀，不但无功反而有罪，这些巴掌，就是替那些被你们抹杀的英雄赏你的。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
猪头似的何子靖浑身发抖，嘴唇处鲜血淋漓，哆哆嗦嗦含糊不清地说：“你——敢——打——我——”
“哼！”
刘小兴甩开手，大步跨出房间，趴在地上的僵尸脸见到门外不远处的哨兵，尖声叫道：“卫兵，救命！”
哨兵久久未动，目不斜视，直到刘小兴走远之后方才慢腾腾地踱步过来。
……
“什么？”
高声暴喝从甘政委的办公室传出，边上几个办公室的小兵们吓得大气不敢出，却又暗暗偷笑，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又惹老首长生气了，王参谋随手带上房门，瞪视一圈，全都各忙各的去。
甘茂良拍案而起，对着电话通话柄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这个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在基地殴打上级，张麻子，你给我狠狠处理！够枪毙立刻枪毙！混账东西，真是乱弹琴！”
电话里张司令连忙说：“老军长，您听我说完，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甘茂良气呼呼地解开风纪扣，胸口仍旧不停起伏着，“你说。”
“事情是这样……”
张司令将任务执行和四处政审的情况全部说了一遍，最后道：“老军长，刘小兴已经让我关了紧闭，具体的处理我想听一下您的意见。”
听完叙述，甘茂良顿时吸了一口冷气，这里面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猫腻，虽然一时间想不通关节所在，但他还是一下子就想到了保住刘小兴的办法。
十多年前，因为甘茂良老闺女的亲事，老何家上门提了许多次，虽然那时候的何子靖还是个纨绔子弟，面皮还是说得过去的，对同在一个办公室的老闺女一见钟情，且何家的庞大势力让老甘也曾动了心，毕竟自己不过是边境地区的一个军长而已，何家在中枢都是有影响的人物。偏偏老闺女就认准了另外一个人，其他的一概看不上眼，心疼闺女的甘茂良婉言拒绝了何家的好意，虽说大家碰到一起时面子上还看的过去，但那层尴尬和恼怒始终都是无法消除掉的。
登高位者，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坐到大军区政委的甘茂良亦是如此，此刻的心思已是百转千回，如果老何家借题发挥，对自己的危害就无法估计了，刘小兴这个混蛋可是自己带进部队的。
这个牲口，犟脾气上来还真是横，谁都敢揍！
甘茂良禁不住苦笑一声，电话里张司令催促道：“老军长，您在不在听，我还等您指示呢！”
甘茂良反问道：“你说吴翔在自杀之前曾经交过一个军功章给小兴？”
“是的。”
“有没有军功证书？”
“有，但授予人的名字是空白。”
“这就行了，你先收好，我过会给你答复。”
“明白！”
甘茂良放下电话，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步，凝眉沉思，片刻后再次摇响电话机，“我是甘茂良，接东南军区马长庚。”
马长庚听完甘茂良的叙述亦是大吃一惊，师兄弟二人商量一番如何保住刘小兴之后，马长庚说：“良子，或许当初我们让小兴参军就是个错误，这家伙原则性太差了，我看得另作安排。”
甘茂良抱怨道：“还不是老头子眼热，咱们能怎么办？这小子虽说是天生枪手，确实不是个当兵的料，一点责任感都没有，小赵都不知道给我埋怨了多少次，说这家伙整天打报告要求转业。”
马长庚呵呵一笑：“小兴个性太强，年轻热血，刚则易折，还需要磨磨性子。”
“本来还打算下个月送这小子进军校的，这下倒好，还以为自个是武松呢，三拳撂倒镇关西。”
“良子，小兴虽然打了人，但责任不在他，何家那个小子做事不地道，小兴的安排你掂量着办吧。”
“嗯。”
甘茂良放下电话，扬声叫道：“王参谋！”
“有！”
“进来，把门带上。”
王参谋走进办公室，甘茂良低声吩咐一番，王参谋诧异地道：“首长，你把小刘安排到那里，他愿意吗？”
甘茂良眼一瞪：“不愿意？他敢！你速去速回，事情办得稳妥些。”
“是！”
……
吴翔没有死，被送到西北军区总医院紧急抢救，躲过了鬼门关这一劫。
刘小兴从哨兵口中得到这个消息，关在禁闭室里的心情也瞬间变得放松，吃得好睡得香，还有哨兵悄悄递来的香烟抽着，别提多自在。
公道自在人心，张司令没有为难刘小兴，禁闭室是临时封门的，而不是传说中的小黑屋。
韩建川在他禁闭期间来看过一次，见刘小兴笑呵呵的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小子傻了，差点喊医生过来听诊，待刘小兴问他是不是可以直接转业了，这才明白过来，这小子就是个牲口，没良心的牲口。
按照部队的规定，凡是特种兵被刷下来的，必须到野战部队继续服役三年才能转业，刘小兴听了差点撞墙。
就在他心情糟糕到极点的时候，王参谋来到901基地，从银鹰大队将他的东西全部捎了过来，带他前往另外一支部队，在路上的时候，王参谋强忍住笑意，对刘小兴的追问一直都是搪塞敷衍。
乘军航再转汽车，从一片荒凉的大漠到熙熙攘攘的城市，刘小兴这才感受到什么是人味，看来甘老头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汽车穿过城市驶入郊区，停在一座大院门前，刘小兴跳下车，甩甩微微发麻的双腿，只见院子门前树立着一块巨大的牌匾：红柳园军用农场。牌匾被风吹日晒，字面的油漆斑斑驳驳，不见了原来模样。
听到院子中震天的猪叫声，闻着四溢弥漫的猪粪味，刘小兴的脸都快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