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特区发往中原的火车只有早上一班,刘启腾将吴成四人送到省城火车站,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见客房中的灯还亮着,心头诧异,还道是来了客人,推门一看,老太爷独自坐在老藤椅上架着老花镜,仔细翻阅手中的资料。
刘太爷已经八十七岁,耳不聋眼不花,精神矍铄,大老远便听到小孙子的脚步声,“阿腾,回来了。”
“嗯,爷爷,快十点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刘启腾走上前来,看到爷爷手边放着一张照片,拿起来一看,“呵,甘大爷什么时候给爷爷捎照片来了?”
老太爷说:“今天下午。”
刘启腾再看看桌子上摆的满满一摞资料,最上面是一张旧报纸,中间一篇报道被打了个红圈,报道标题写着“农村改革急先锋、瓜洼脱贫好当家——专访瓜洼村村长刘小兴”,顿时来了兴趣,再看到文章作者是燕卿时,哑然失笑。
老太爷抬起头问道:“阿腾你笑什么?”
刘启腾把从老楞那里听到关于刘小兴和燕卿的事情说了一通,老太爷捋捋胡须,吩咐道:“你去把老楞带来给我见见。”
“爷爷,现在去叫?我们明天还要起早去澳门啊!”
“拳赛还有半个月,不急,后天走。”
清晨,太阳尚未升起,天色已然大亮多时,急不可耐的蝉儿撕扯着自己永不干涸的嗓门,在树林枝杈间肆意鸣响,窗外柳绿翠红,生机盎然。
刚刚缠-绵完之后,脸蛋红扑扑的周敏腻在刘小兴的怀里,眼睛微闭,柔声道:“兴,我想搬出去,法院已经受理了,我住在这里不合适。”
刘小兴的手指绕着秀发打圈,“应该这样,不过住旅馆那边不合适,要不我去租一套大点的,你放心,用不了半年,我一定给你一个安乐窝。就我们俩的安乐窝。”
周敏咯咯笑道:“还安乐窝呢,我都想好了,天天三个旅馆跑来跑去,生意不多又太烦,我想转出去。”
“行,以后我养你,天天捧着你、宠着你、哄着你,好么?”
周敏抬起头,盯住刘小兴不说话。
“怎么了?”刘小兴捏捏她的秀鼻说。
“我——”
周敏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任何一个女子,不论她再卑微、不管她多普通,她还是希望她能是她喜欢或者喜欢她的男子的公主,也正如刘小兴所说的,都希望男子能像公主一样捧着她、宠着她、哄着她,哪怕只有一时也好。
在刘小兴面前,即便从给他之后两天过去,周敏仍是感觉有些自卑,甚至在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四个令她痛苦的字眼:残花败柳。尽管刘小兴每时每刻都无微不至地呵护着她,但在甜蜜的同时,她也在思考未来,也会在刘小兴离开她的噩梦中惊醒。
而中国人的传统也让她害怕,嫁做人妇的女子首要任务就是传宗接代,偏偏自己……她不敢说出来,她怕说出来之后刘小兴的态度会产生转变,即便抱着最大的幻想,刘小兴一时半刻还不会离开自己,但最终的事情她不敢预料,更没有去奢望一辈子的事情。
所以她一直在纠结,在痛苦、快乐、心酸、甜蜜的矛盾交织中无法挥去的纠结。
刘小兴揽过周敏,轻声道:“傻瓜,别胡思乱想,年龄、过去,我都不会在意,永远不会在意。”
周敏怔怔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
刘小兴笑道:“别问为什么,咱们送大爷大娘回家的时候你也看到了,相知相守一辈子,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谁知道以后的生活还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海枯石烂那是哄小丫头的,我只会一直守候你,我只想下雨的时候给你打伞,饿了的时候给你做饭,寂寞的时候给你说故事,快乐的时候和你一起分享,一辈子找个女人容易吗?何况像你这种倒贴的,我不疼你去疼谁?”
“你——”周敏扑哧一笑,咬咬嘴唇说,“我担心你这么优秀,有别的女人追你怎么办?就像你老家的那个小芳,老楞可是天天挂在嘴上。”
刘小兴旋即苦着脸说:“拉倒吧,小芳是我妹妹,你别瞎想。再说了,有你一个我都要费尽心思去哄着惯着,哪还有心思去找别的女人?”
周敏撇撇嘴:“还妹妹呢,我这个姐姐还不是被你——”
“嘘,别乱说哦!”
刘小兴抬眼看看窗外,再看看四周,做贼似的说:“到底是姐姐勾-引弟弟,还是弟弟拉姐姐上床,咱今天可要说清楚!”
“呀——”
周敏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小拳头甩过来边打边嗔怪道:“叫你胡说!”
两人正胡闹着,楼下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刘小兴皱皱眉头,“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两口子做事了!”
周敏红着脸白他一眼,急匆匆穿上睡衣,“我去看看。”
待她开了门,和门外的刘启腾同时怔了一下,她是因为害羞,而刘启腾则是明显感到周敏精神面貌的变化,“我来找阿兴。”
周敏笑道:“你先进来,兴还没起床,我去叫他。”
兴?不是叫小弟的么?
刘启腾进了客厅,见客房的门敞着,走进去一看空荡荡的,楼梯上传来懒洋洋的声音:“阿腾你不是去澳门了么,这会怎么还来找我?”
看着荣光焕发的刘小兴从主卧室出来,刘启腾瞬间什么都明白了,苦笑一声,“还是你小子行!”
“废话,”刘小兴爽声一笑,“刘小兴不行还有谁行?你先坐会,我去洗漱下,三分钟就好。”
得,这家伙都把自己当成这家户主了,既然已经成了事实,刘启腾也不好再说什么,周敏换了衣服出来,招呼说:“阿腾你别站着啊,我去做饭,马上好。”
刘启腾忙道:“不用了,爷爷想见见阿兴,现在就过去。”
二人出门时,周敏一直送到门口,刘小兴丝毫不顾及刘启腾在旁边,上前一个热吻告别,周敏轻锤他的胸口,羞喜地说:“有人在呢。”
刘小兴大咧咧地说:“让他眼红去,我走了,办完事就回来,要是德维尔或者马广军打电话来,你记一下。”
周敏点点头,目送二人跨上摩托疾驰而去,一直逝去背影这才回房,一下子扑到沙发上,幸福的双腿在半空中来回打晃。
两人到了刘宅大门前,刘小兴问道:“阿腾,老太爷找我做什么?”
刘启腾呵呵笑道:“进去再说吧,奶奶在准备早餐,等着我们呢。”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对了,吴大爷在不在,两天不见怪想他的。”
“小飞他爹生了重病在家里躺着,大爷带他们三个去了。”
刘小兴点点头,不再多问,随着刘启腾进了客厅,面目清瘦、鹤发银须的老太爷端坐在藤椅上,眼睛微眯,仔细打量刘小兴进门后的每一个动作,暗暗叹道,这孩子不去参军可惜了。
“爷爷好!”
不用刘启腾介绍,眼前这位不怒自威、精神矍铄的老人一定便是老太爷了,刘小兴自来熟地打了声招呼。
“好!”
刘太爷点点头,自从吴成在祠堂提到刘小兴的时候,老人便暗暗上了心,旁敲侧击从刘启腾和吴成那里打听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本打算从澳门回来再看看这孩子到底如何,不料吴成临时有变,行程也不得不更改,这才动用两个徒弟将刘小兴查个底朝天。
老人一生遇事谨慎,凡事只要上了心就必须要办好,不然不会一击打垮周洋,也不会让担任大军区政委的中将徒弟亲自跑一趟骆马,经下面人的手,他不放心。
刘小兴的际遇让老人甚是吃惊,虽然骆马县报来的材料多是报喜不报忧,一看就是经过修改的,报纸上虽然都是歌功颂德,但能在短短不到两年半时间让一个超级贫困村变为千万元村,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再从老楞嘴里得到证实,老人便一直在思考这个刘小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老人的总结都是精准而简要的,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破而后立!能破方能立,不打破旧的,怎么能创造新的?
再想想敢于破而后立的又有几人?自己曾侍奉过数十年的杜长官都没有那么大的魄力。
简单寒暄数句,老太爷又问了刘小兴的伤势,刘小兴的恢复之快让他暗暗有些惊讶,却没流露出来。一行人进了厨房,老太太准备了四份丰盛的早餐,笑眯眯地听着刘小兴问好,善良的老太太连声夸赞这孩子懂事。
大户人家的规矩都是食不思饭不语,偏偏这次老太太不停问这问那,多大了,老家哪的,有媳妇没,老太爷也没插嘴,只是默默地听着,搞得刘启腾倒有些郁闷,他还不知道爷爷把刘小兴叫来到底做什么。
吃完了饭刘小兴被老太爷单独叫到书房,书房里摆着的都是古朴家具,全是线装书,一看年代都十分久远,正墙上挂着一副和祠堂中一模一样的武官画像,只是比例稍小了些,边上写着一排小字:渊亭公之像。
刘小兴看到画像怔了一下,“渊亭公”三个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间想不起来。
老太爷见刘小兴出神地看着画像,问道:“你认得画像中人?”
刘小兴点点头,忽又摇摇头说:“以前在什么书上见过,爷爷,这位将军是您的祖上?”
老太爷笑道:“对,是我的祖父。”
“啊?那真是失敬了,按我们家乡的规矩,要给老辈致敬的。”
说到做到,刘小兴还真的在画像前面鞠了三个躬,满脸的真诚,老太爷禁不住有些动容,旋即又恢复了常色问:“你问都不问就弯腰?”
刘小兴说:“爷爷是正直之人,祖上也一定是清白之辈,小辈非常敬仰的。”
这话就有些拍马屁的成分在里面,实际刘小兴也在腹诽画像中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对清代那些文武大臣可没有什么好感,但做戏要做全套,老太爷叫他来,肯定不是见见面这么简单。
除了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凡人盖不能免俗,纵然刘小兴有天大的本事,到了特区也是要找个靠山的,毫无疑问,能攀上老太爷这样的关系,对将来的事业大有裨益。
刘太爷听了刘小兴的话还是有些受用的,微微点头笑道:“我祖父名讳是刘永福。”
刘永福?
黑旗军首领?
刘小兴也想起来了,以前在起点网上追过一本叫《一八七七新纪元》的清末穿越文,还没来得及等作者更新就穿到这了。书里面提到刘永福是猪脚的义兄,所部名曰渊军,就是取自刘永福的字,学校历史书上也曾看过关于刘永福的英雄事迹,乖乖隆个洞,难怪这个老刘家这么大气势,别说鞠三个躬,就是磕三个头也值啊!
再次面对老太爷时,刘小兴肃然起敬。
老太爷开口道:“小兴你以前学过武?”
刘小兴点点头说:“学过些拳脚,都是皮毛。”
“也好,我想带你去澳门参加拳赛,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