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兴举起酒杯摆在面前说：“哥们，我可没这个嗜好。”
“是是，刚开始我知道的时候也是寒毛直竖——得了，不扯这个话题，咱们再走一个。”
一杯啤酒下去，肖剑拍拍他的肩膀说：“现在宝宁电器本省的销售由我监管，每天看到那些销售报表、质量反馈表、售货跟踪表什么的我就一个脑袋两个大，哥们，这次你可真得帮帮我。再者，威宝公司只有这一家下属电器制造厂，咱们走的合同还要经过徐董批准，我也是头疼的要命。”
刘小兴反问道：“那个徐董就这样不通情面？”
肖剑摇摇头说：“也不能说她不通情面，是这个女人的心思过于缜密，妈的，要不是咱们处里拿不出更多的活动资金，老子都懒得鸟她。”
刘小兴思忖片刻，捏捏下巴说：“去帮你也行，不过我在招商局那边的工作怎么说？”
肖剑大手一摆，“没事，你那边是挂职，去不去都无所谓，恐怕现在王局长巴不得你天天长在宝宁电器里面，现在整个罗浮县都在传——”
“哥们你别提那事啊，提了我跟你急！”刘小兴懊恼地说。“行行，不提不提，咱们继续。”
第二天上午，刘小兴到招商局王局长处说明情况，王局长果是欣然同意，并勉励几句，招商局本来就是要服务于外商，时时刻刻都要为外商照着想，能和外商打成一片自然是好事情。接着，刘小兴便赶到宝宁电器与肖剑汇合。
说起来，这还是刘小兴第一次到宝宁电器的生产基地，门卫盘查的比较严谨，还把他的驾照临时押了下来，看来这公司规矩蛮多的。
远远便能看到那座六层办公楼，高大气派，楼层间挂着斗大的“宝宁电器”四个大字，在罗浮县这一带的工厂里可谓气势逼人，看上一眼就知道不一般，其他的工厂和宝宁相比，只能算是作坊。
走进宽敞的办公楼大厅，一楼接待的两名小姑娘均是眼前一亮，齐齐站起身来问道：“先生，您找哪位？”
刘小兴微笑道：“肖剑。”
“请问您有预约吗？”
“有，请告诉他是哪个办公室的，我自己过去找他就是。”
小姑娘婉转地说：“对不起先生，我们需要先行通知一声，请您稍等。”
刘小兴呵呵一笑，“行，那你转告他，就说我是天兴。”
“天兴？”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面面含笑，帅气的小哥名字也帅气。不到五分钟的功夫，肖剑急匆匆赶了下来，后面还跟着两名姑娘，大老远地便招呼道：“阿兴！”肖剑对身后的两个姑娘说，“这是我同学，过来帮帮忙，阿兴，这是销售二部的小雨和陈点。”
刘小兴向其他人点点头，问道：“你这是要出去？”
肖剑搭在他的肩膀上说：“对，就等你了，从特区过来一个大老板，咱们一起过去，如果做成了，算是你的第一张订单，有你一份功劳，你小子可得感谢我。”
刘小兴呵呵一笑，“那我也没什么准备，怎么和人家谈？”
“没事，现在就差那么临门一脚，你看我不是有准备么！？”
刘小兴瞥视一眼浓妆艳抹的小雨和陈点，心里顿时明白了，摇摇头没有说话，难不成这小子就是这样做生意的？路上简要看了下宝宁录像机的产品介绍，和市场上现有的录像机没什么大的区别，只是用了些专业的术语来忽悠人罢了。
肖剑说：“这个老板姓耿，是香港人，在特区开了两个大型超市，以前和徐董有过业务联系，这次其实也是徐董安排的，咱们就是尽情招待人家签了字就一切OK。”
刘小兴呵呵一笑，没做言语，后排的两名姑娘好奇地看着他，小雨突然说：“天先生，您是不是和我们徐董——”
“停！”刘小兴急忙打断道，“我是有女友朋友的，你们都别误会啊！”
两个小姑娘掩嘴偷笑。刘小兴没想到罗浮县城中还有这么一处悠闲的场所，一条宁静的小街中，车辆很少，阳光透过香樟树杈，洒下金光点点，路边一排各类小店都是按照西式风格建造，别有一番风味。早上十点多点的时间，路上闲逛的人不是很多，而目标所在的西式餐厅更是客人稀少，餐厅内精致典雅，黄绸遮幕，别有风味，走进去一看，整体咖啡色的桌椅显得优雅时尚。
刘小兴竖起大拇指说：“小肖，你真会挑地点，我到了这还以为是到了纽约呢。”
肖剑老脸不红地说：“不是我安排的，是徐董安排的。”
“哦？”刘小兴点点头，看来这个徐董不简单，心思真是细腻，果然是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倒有点诸葛亮的味道，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赐给肖剑几个锦囊了。
走进预定的包间，耿老板还没到，点了四杯清茶，有一言没一语的闲聊起来。
过了半个小时之后，五十来岁、穿得花里胡哨的耿老板带着一名助手走了进来，肖剑急忙迎上去，刘小兴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肖剑热切地伸出手说：“您好，我是徐董的助理，肖剑。”
耿老板呵呵一笑，作势伸出手去，眼神却漂浮到了小雨和陈点身上，直接忽略了刘小兴，松开肖剑的手之后又伸向了小雨，笑道：“这位小姐是？”
肖剑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销售二部的赵明雨经理，边上这两位是陈点和天兴。”
小雨对耿老板笑了笑，小手却被紧紧握住。
“好好好。”耿老板一边盯着小雨的面孔，一边揉捏着手中的柔荑，嘴里陶醉地说，“你们徐董貌若天仙，手底下也都是美貌绝伦的小姑娘，我看了这一眼，魂都没了，哈哈——”
肖剑忙道：“耿老板大老远过来辛苦了，坐坐，我去点菜。”
耿老板笑道：“好说，阿雨，我们一起坐，哦，还有点点，来，坐哥哥旁边。”
两名姑娘今天都是特意打扮过来的，虽然是宝宁公司的黑色职业装，但也能突出美感，美白若曦的脸蛋下，胸部的弧度最能让人无限遐想，黝黑的瞳孔中十分有神，却又写满了无奈和敷衍，落在刘小兴的眼里，坐在姑娘中间的耿老板简直就是天使陪伴的魔鬼，真是一组奇怪的组合。
偏过头去，不想看见这令人龌龊的一幕，但耿老板的动作却没有逃过他的眼角，这个如狼似虎的富商一边扯着宝宁录像机的性能怎么怎么样，一边有意无意地伸手在姑娘身后拍几下，或是拍一下腰间，谈到一些关键的技术术语，便故作激动的样子，连声称赞宝宁的产品，不安份的大手却放在了姑娘的大腿上，胡乱摸着……
很明显，赵明雨世面见得少，或者是刚出校门不久，无法忍受这种龌龊的举动，倏地站起身来，脸上勉强笑道：“对不起耿老板，包间里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便转身出了包间。耿老板的手掌仍停留在陈点的身后，见赵明雨走了出去不但不恼，反而哈哈一笑：“是个雏，我喜欢！”边上的助手也跟着呵呵傻笑。
刘小兴翻翻白眼，强忍住心底的怒火，客气地说一声：“耿老板你坐，我出去看看。”
耿老板嚣张地说：“行，等会让外面那个小姑娘多多陪我喝几杯，下午要是能尽兴，我们的合同就没问题。”
话说到这个点子上，刘小兴已然忍不住要上前踹上一脚，陈点突然对他摇摇头，仍自强作欢笑应付耿老板，刘小兴长出一口气，恨恨地出了包间。
赵明雨厌烦地在包间外走来走去，刘小兴关上充斥着狼笑的包间，点起一支香烟问道：“小雨，你没事吧？”
赵明雨摇摇头说：“我以为肖总带我来公关无非就是喝喝酒聊聊天，谁知道碰到这种老色鬼。”
刘小兴吐出一口烟圈说：“要不你先回去，我和小肖在这边顶着。”
“天先生您刚来不了解情况，现在销售二部的业绩进入了瓶颈期，要是拿不下这份订单，我和点点就可能卷铺盖走人，唉！”
打工的艰辛刘小兴是知道的，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很快，陈点也从包间里走了出来，眉宇间掠过一丝丝痛苦。
赵明雨忙问道：“点点，怎么了？”
陈点低声道：“这个老色鬼，下手没轻重，我、我——”
赵明雨感慨一声说：“算了，摸一摸也少不了几斤肉，我忍，忍忍忍，徐董在会上不是说了么，小忍修身，大忍成佛，不忍难成大事，谁让我们摊上这种客户。”
陈点说：“刚才老色鬼说了，让你开个价。”
赵明雨顿时柳眉倒竖，怒道：“放屁！就算我在贱，也不会把清白交给这种人！点点，等会我们把这个老家伙灌醉，他要是还不签合同，我就把他手指头刺破按血印。”
这姑娘的脾气我喜欢！刘小兴哈哈一笑刚要说话，肖剑走了过来，诧异地说：“唉？我说你们几个怎么把客人丢在里面，都进去啊！”
四人再次走了进去，陈点和赵明雨强作欢笑，耿老板依旧上下其手，嚣张地笑道：“都说处－女是宝，其实在老子眼里就是他妈－的草，只要有钱，天涯何处无芳草？上次去一家日资公司，那个陪我吃饭的小丫头叫什么来着？”
见老板乜视着自己，助理忙答道：“小甜甜。”
耿老板哈哈一笑：“对，就叫小甜甜，那个水蛇腰，吱吱——老子当时在饭桌上级就给她点起了钞票。操，还给老子装清纯，一千不干，两千摇头，三千摆摆手，老子当时就怒了，我说用一百港币铺满你全身，保证一个眼都不露，全是你的！你们猜怎么着，当时就给老子跪了！哈哈哈哈——”
嚣张的狼笑声中，赵明雨突然哎呦一声，刘小兴侧眼看去，小姑娘的胳膊上已经青了一块，这个垃圾，竟然还是个虐待狂，再看看肖剑，竟然依旧面不改色，笑吟吟地端着茶杯在一旁看风景。
看到赵明雨求助的眼神，刘小兴强忍住怒火，开口问道：“耿老板，不知道合同什么时候签？我看小雨有些不舒服，不如咱们早点签了，大家好安心。”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然而大脚已经准备就绪。
肖剑面色一变，这种事情在他眼里很平常，刘小兴这种行为在商场上属于失礼，即便客人有什么不到的地方，是不能这么急吼吼地开口就问的。
在肖剑眼里，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商场，即便你跑个十万八千里去问西天我佛，佛也只能说：老子也没辙！
耿老板带着教训的口吻说：“哎呀，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沉不住气，这样是不行滴！我要到明天早上才走，听说徐董住院了，说什么晚上我也要过去看看，时间还早啦，为什么现在就要谈呢？要谈，我也和这位赵小姐谈，啊，是阿雨对吧，阿雨，我们是车里谈呢还是床上谈呢？哈哈哈哈——”
耿老板边说着边将咸猪手搂到了赵明雨的脖子上，众目睽睽下，急不可耐地伸向她的领口中。
“谈你马德碧！”刘小兴抬起大脚猛踹过去，哗啦啦一阵声响，餐桌上的茶杯茶壶全翻了，而那个耿老板连着座椅翻了过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抱着子孙根哀嚎不止，他的助手急忙冲了上去。
赵明雨和陈点都傻了，心头闪过一丝暖意和感激，更多的却是害怕，肖剑怔了怔，暗自恼悔带了刘小兴过来，连忙走过去扶起耿老板说：“耿老板，你怎么样了？”
“啊——啊——”耿老板哀嚎着，腰身缩成了一只大虾，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来，刘小兴这一脚够重的，助手忙道，“快上医院！”
两人手忙脚乱地将耿老板抬出去，刘小兴取过衣架上的西装，对两名姑娘道：“没事了，都由我担着！”
赵明雨和陈点惊呼一声，齐声道：“完了完了——”
刘小兴笑着宽慰道：“你们是怕徐董怪罪？那我去给你们承担。”
三人出了餐馆，肖剑坐在车里，手里还握着大哥大，脸色一抽一抽的，怕是挨了训，刘小兴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的位置，问道：“是徐董？”
肖剑放下电话，苦笑一声：“真不知道叫你来时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商场的事情，唉！”
“别说了，开车，我陪你去会会徐董。”
肖剑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刘小兴，摇摇头发动了汽车……
阿贝拉躺在病房的床上，阴沉着脸，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她的情绪所凝固，和年龄不相称的气势，让刘小兴暗暗想道，该不是这女的打娘胎就学着管人吧。阿贝拉看向床前站着的四个人说：“肖剑，你说。”
肖剑往前一站，“徐董，都是我的错，这不怪他们。”
“是么？”阿贝拉冷哼一声，“谈合同把人谈到医院，你们真是好本事。”
刘小兴说：“徐董，这件事是我引起的，请听我解释……”
“住口！”阿贝拉怒道：“你是谁？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吗？凭什么承担？这是我们公司的内部事务，不需要你这种人参与！”
肖剑解释道：“徐董是这样，天兴和我在美国曾经同学一段时间，现在他分配在招商局，闲暇的时间比较多，所以我请他过来帮帮忙。”
赵明雨轻声道：“徐董，那个耿老板动手动脚，不能怪他们。”
“奥，都了不起啊！”阿贝拉训斥道，“敢作敢当，你们以为踢了人跟踢足球一样？现在人家躺在医院里，小君已经被我派去赔礼道歉了，要是他答应还好，要是不答应，谁动手的谁去打官司！肖剑，这么重要的任务你都做不好，你知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特区所有中档以上的录像机由他一人经销，这是什么概念？你明不明白？”
肖剑嗫嚅着嘴唇，想要张嘴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刘小兴暗骂一声没用的家伙，堂堂总政特勤居然这么窝囊，走上前说：“徐董，这个耿老板不是个东西，你看看赵明雨的手臂，青一块紫一块，我已经忍了半个小时，要不是肖剑在场，早上去揍的他认不识姥姥是谁。”
赵明雨和陈点两人捂起了小嘴，想笑不敢笑出来，这个天兴，是她们见过的唯一一个敢在徐董面前嚣张的人，而肖剑则是瞠目结舌，恨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巴子，早知道这个惹祸精的脾性，打死也不叫他来帮忙。
“够了！”阿贝拉呵斥道，“天下公理全都站在你这里是不是？你以为你是谁？粗俗不堪的大圈仔罢了！凡是和我接触过的生意人，特别是有些势力的老板，哪个不是有素质的人？为什么到你嘴里就不一样？酒场上，不过就是出于礼仪的触摸，最多也就是应付一下，要是这次耿老板……”
大圈仔，是香港人称呼偷渡到香港的内地人的统称，含有贬义，刘小兴顿时就不乐意了，跨步走到阿贝拉面前说：“等下！徐董，我知道你是亿万富豪、名门大千金，刚才你说的大圈仔是什么意思？”
阿贝拉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是来给肖剑帮忙的，就算是我的下属，我就是你的上司，你要注意你说话的口气！”
“口气？”刘小兴冷哼一声，“要不是大圈仔，你们香港人吃什么喝什么，难道全部靠你们的英国祖宗？要不是大圈仔，你们香港人又赚什么花什么，难道你们香港天生就有钱吗？”
“你——”
刘小兴大声道：“我什么我！？我就是个大圈仔怎么了，总比你们这些忘了祖宗的人要强！”
别人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家伙偏偏要上房揭瓦！肖剑急忙上前拉住刘小兴，示意他不要说话，赵明雨和陈点统统懵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阿贝拉咬牙切齿地说：“要是耿老板告上法院，你们自己负责。还有，肖剑，你负责的销售二部在三月十日前必须把销售额完成，不然统统走人，要不然，就算威宝倒闭，我也不会同意去欧洲签订数字导航的协议，都给我滚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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