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扇缓缓转动,客厅中一时间冷清了下来,陆摘星皱眉思索,甘岑惠横眉不语,一老一少的心思全都集中在了刘小兴的身上。
陆摘星拿起沙发边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摞刘小兴的资料说:“小——甘老师,你看下刘小兴的资料吧,下面具体的课程你来安排,你打算教授多长时间?”
甘岑惠说:“资料我已经调阅过,刘小兴这个人自视甚高,一向信心十足,学习速度超常人百倍,我来教授他的课程,必须好好打算下。”
陆摘星呵呵一笑:“他在特种大队的时候,口头禅就是刘小兴不行还有谁行,确实傲气的很。”言语之间,陆摘星丝毫没有掩饰对刘小兴的激赏和肯定,对自己的眼光甚是自信。
甘岑惠冷笑道:“是么,没想到你们总政的人都是这样自傲?”
“这个——”陆摘星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故作轻松地说:“当然啦,我们总政的特勤没有你们四处优秀,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都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好与坏我心里都有数。”
“一手培养还不是一手毁灭。”
陆摘星无奈地翻个白眼,嘴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甘岑惠说:“刘小兴的性格一定要好好磨炼一番,才能成大器。你以为那是他的优点,其实全部是他的缺点!”
陆摘星倒吸一口冷气,反问道:“这话怎讲?”
甘岑惠心道,怎么越老越回去了,亏你还是个老特勤!嘴上说:“所谓特勤,无时无刻都要保持警惕、沉稳和机敏,所有的动作和眼神必须具备目的性,那才是真正的特勤。前几天我带他到四处的荣誉室说了一些关于特勤的情况,他丝毫不以为意,浑然不知天高地厚,隐蔽战线危机四伏,任何人都不是说行就行!”
陆摘星皱眉道:“你把我的部门也告诉他了?”
“你对他没信心?”
“这到不是。”陆摘星略作思索说,“早早告诉他,我怕他承受不住压力,在西北的时候我告诉过他,我曾经是朱老总的随身参谋,他已经有了压力。”
甘岑惠嗤笑一声,你除了会拿这个身份去压别人,还有什么成绩可言。她说:“有压力才有动力,要想把他训练成优秀的特勤,就要全力以赴,没有任何松懈。我调阅了他的所有资料,这人年纪虽然不大,倒是十分老成,十六岁开始创业,十八岁不费吹灰之力和一名当地市报女记者搞在一起,德维尔-度帮那样的人物也与之深交,这是任何常人都不可能做到。你别以为你那个身份给他压力,其实他根本没有压力,不然也不会时时刻刻总想着转业。”
“这个——”陆摘星顿时有些结舌,总政的特勤部门与总参四处不同,以往一向都是对内,而四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国外,若不是上级为了精简部门人员,考虑压缩总政特勤处,陆摘星还不会急于将刘小兴推向前台,他现在已经通过关系申请一次国外任务,刘小兴既定的搭档先期赴香港去了。
只要任务顺利完成,总政的特勤处便能自立门户!纵然陆摘星有一重私心在里面,但还是始终割舍不下,若想要合并,至少要等到他退役之后。
“还有——”
甘岑惠打断陆摘星的思绪说:“刘小兴此人身上谜点太多,十六岁之前是个痴呆儿,从未进过正式学堂,居然能在穷乡僻壤办起学校,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前后的经历过于匪夷所思,我要到实地考察一番。”
陆摘星点点头说:“慎重一点也好。”
甘岑惠起身说:“在我回来之前,你再给他训练一段时间。”
陆摘星见她蹭蹭蹭直奔大门,急忙说:“甘老师,老嫂子让我带个话,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她怪想的。”
伸向门把的玉手停住片刻,甘岑惠深吸一口气说:“知道了。”
目送甘岑惠离去之后,陆摘星摇摇头叹息一声,客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抄过电话问道:“我是陆摘星,哪里?”
“处长,我小宋,90654不上车,说去城里散散心。”
陆摘星眉头一皱,“把电话给他。”
刘小兴接过司机递来的话柄,精神说不出的疲惫,双眼赤红,仿佛刚从战场回来一般,操起沙哑的声音说:“老陆。”
陆摘星苦笑一声,旋即肃容道:“90654,回来继续训练!”
刘小兴沉默一阵,长舒一口气说:“我的探亲假还有三天,你让我休息吧。”不容陆摘星回答便挂上电话,对司机小宋说,“把车钥匙给我。”
小宋诧异地说:“处长同意了?”
刘小兴不耐烦地说:“废话!”一把夺过钥匙,跳上吉普车扬长而去。
小宋正凝望间,想想不得要领,又拨起陆摘星的电话询问道:“处长,下一步怎么办?”
“你跟着吧——”
吉普车在首都外环疯转了三圈,刘小兴方才将汽车停下来,凝视着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心头思绪万千,被命运强-奸的滋味,让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下火车之后被军分区的汽车直接送到医院,老楞已经住院了三天时间,不是大病却不能下床,心里虽然想着周敏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待探望了老楞之后回到家中时,才发现客厅里周敏和大牛眉开眼笑地一起吃晚饭,大雨如注也无法浇熄万丈的怒火,刚想下车踹开房门冲进去,却不料家里停了电,借着闪电的光芒看得清清楚楚,停电的一瞬间,周敏猛地扑到了大牛的怀里!
那还是我的敏儿么?
推开车门的大手久久没有收回来,眼睛里的怒火渐渐变成了失望,站在墙角边抽了三个多小时的烟,嘴唇麻了,也破了。
是不是天下的女人都这般现实无情?
先是燕卿,接着周敏,腻在一起的时候犹如鱼儿得水,如胶似漆,转瞬间却又都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我去你妈-的……
八月的首都,烈阳当空,柏油路上几乎能晒出油来,阵阵热浪吹得人脸生疼,要想找个凉快的停车场不是件容易事,何况刘小兴除了呆在陆摘星的别墅中,只去过一趟火车站和总参,别的地方也不熟悉,他想了想,开着吉普车径直去了火车站,因为那里有座大型半地下停车场。
半个小时的功夫便到了,停车场里空荡荡的,冷冷清清,常年不见阳光的地下室凉气正浓,抽了几支烟,几天没睡个安稳觉的刘小兴爬到后排座位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人累,心更累……
有人存在的地方就会有组织,或明或暗,或强大或弱小,皮猴便是火车站附近一处地下组织的成员,作为分工明确、纪律严明的地下组织最外层人员,皮猴的主要工作就是观风,不单单为同伙打掩护,还要观察往来的乘客,当刘小兴的吉普驶入地下车库时,他便上了心。
虽然车子挂的是白色牌照,皮猴根本不以为意,在老家的时候,镇里挂着白牌照乱窜的摩托车多着呢,大城市里挂羊头卖狗肉的更多,鬼知道到底有多少真又有多少假,挂个白牌了不起?娘卖皮的,老子专干白牌子!
皮猴有这个资本,组织的老大和附近派出所的大盖帽称兄道弟,即便被抓进去,撑死又是遣返回乡,过了几天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车站广场上,谁能拿我怎样?
天色渐渐晚了,几个得手的兄弟围在车库门口盘算今天的收获,花花绿绿的钞票,叮咚作响的电子游戏机,惹人眼红的电子表,皮猴始终没有说出那辆吉普车的事,他有自己的小算盘,与其每天啃骨头,不如偷偷吃块红烧肉。
悄悄摸进停车场,借着微弱的灯光观察过去,那辆吉普车始终静静地停在那里,嘿,前排没人,车窗居然还是开着的!哪来的肥羊,正合大爷的口味。
皮猴心中窃喜,轻脚快步窜过去,迅速拉开车门钻到驾驶室,我滴娘,车钥匙居然还在方向盘上,可惜老子不会开车,不然一定开出去威风威风,左翻翻右找找,正得意间,一只大手盖在他的后脑勺处,用力向前一顶,砰的一声,皮猴瘦瘦尖尖的脑袋和前窗玻璃来了个亲密接触,刹那间满脑袋金星乱窜,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扯开嗓门嚎叫:“三毛、二子,救命——救命——”
正在车库前分赃的几名小贼听到皮猴的鬼哭狼嚎,立刻收起东西冲了进来,只见皮猴被人捏在手里,那人居然还穿着军装,不过好像不是正式的军人,肩膀上没肩章啊!
三毛叫道:“干什么的?放开我兄弟!”别看这些小贼都只有十五六岁,却个个气势汹汹,丝毫不惧。
刘小兴笑了,尼玛,正愁无处发泄,想什么来什么啊!抓起皮猴的脑袋猛地撞在车厢上,这下皮猴再也叫不出来了,疼晕了过去。刘小兴冷笑道:“你们几个就别上了,老子都懒得下手,回去,把你们老大叫来,让我松松骨。”
“娘卖皮的,口气不小,兄弟们一起上!”二子怒吼一声,四五个小贼一起冲了上来,对付大人他们自有一手,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欺身上前,搂腰的搂腰,抓胳膊的抓胳膊,抱腿的抱腿,四人合击之下鲜有对手,这就是组织严明的结果。
这次他们错了,搂腰的先是挨了拳,抓胳膊的根本抵不上人家的速度,一记肘击都不认得姥姥家在哪了,抱腿的倒是抱到了,吃奶劲都使了出来,却是如同蚍蜉撼树,人家大脚抬起,百十斤的身子竟似纸片一般倒飞出数米。
三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说:“你有种,等着!”
刘小兴慢悠悠地点起一支香烟,“去叫人,我在这里不走。”
三毛一溜烟地窜了出去,片刻的功夫,三十来名高矮不齐气势汹汹的队伍开了进来,拿碗的、举锅的、抱砖的、拖棍的,什么都有,牛气冲天,刘小兴也不废话,扔掉烟头便冲了过去,转瞬间,地下停车场内鬼哭狼嚎一片……
陆摘星接到小宋的电话哭笑不得,却不得不舍下老脸亲自跑一趟,没办法,刘小兴是他的直属部下,处里还没几个人知晓,本想暂时隐而不发,待来时一鸣惊人,这下倒好。
进了车站派出所,二十多个小贼在墙角边围成了一溜,鼻青脸肿、痛哭流涕、哀嚎不止、衣衫褴褛,众生百态,各不相同,问了小宋才知道,三十多个小贼被刘小兴一人给剿了,还有十来个重伤,正送去医院抢救呢!
这家伙,下手根本不知轻重。
陆摘星恼怒地在派出所民警指引下来到询问室,尚未开门便听里面刘小兴振振有词地说:“我是来做义工的,义工,懂不懂?义务替你们抓贼,嘿,我说你们不去审问那些小贼倒审起我来了,我这个雷锋还成窦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