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少华和郝梦茹一人一边，抱着郝正国的两只胳膊，甚是让他欢喜，满脸堆满了笑容，脸上的皱纹深深地褶起，显得更加慈祥和蔼。
“真是两个好孩子！”郝正国和两个孩子一路走着，一路闲聊。
“爷爷，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搞不清楚……”郝梦茹怯怯的问道。
“嗯？什么搞不清，和爷爷说，没事的，你说。”
“就是……爷爷您这辈几个兄弟姐妹啊，我以前只知道还有这个姑奶奶在乡下，今年才知道还有个——应该叫大爷是吧，我爸和我这么说的。”
“嗯，嗯，是叫大爷。”郝正国会心一笑，“你们孩子们确实不太清楚，也没和你们说过，和你们爸妈也说的少。我们家这几个弟兄姊妹的事啊，说起来就比较久远了——”
简单的一句话，被郝正国这略带沙哑、低沉浑厚的嗓音说的充满了韵味，两个年轻人的胃口一下子被吊起来了。从来没有听爷爷说过他们那一辈的事，早些年的故事似乎总是充满了神秘感，像是隔着一层面纱，远远望不清楚，细细看去，也只能猜个大概，唯有当事人，才能够拨开迷雾，让这些后辈们对前人的事了解一二。
“我们家这有几个兄弟姊妹啊，我也不是太清楚。”郝正国接着说道。
看着两个孩子不约而同的用一种惊讶的目光望着自己，他不慌不忙的又继续说道：“今天我们这迁的坟，应该是我的大哥。你们俩有没有注意到，今天捡金的时候，那些骨头都不是太大。少华注意到了吧？——我这个大哥，就是你们这个大爷，去世的时候还是个孩子，估计还不到十岁。”
爷孙三人越走越慢，唐少华已经被郝正国的话深深吸引住，不知不觉搀着他胳膊的手收的越来越紧，脑子也越来越清醒。这个世界真是奇妙，在他青春不羁的岁月里，他总是不断地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成熟，特别在上了大学以后，更是慢慢有一种见多识广的感觉。反观身边，一片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画面，只会有一些波澜不惊的小事，穿插其中。
没有想到，自己最亲爱的爷爷，背后也有他不一般的经历。真应了那句话——每个人身后都有他自己的故事。
“你们的姑奶奶排行老二，以前的一些事也是她和我说的。你们太爷太奶没有和我说过那些事，那时候我也还小，还不懂事。我是最小的，我这个大姐，就是你们的姑奶奶，那时候已经记事了，所以知道的比我多。”
“那时候农村里是非常重男轻女的。听你们姑奶奶说，我们那个老大，当初你们太爷太奶是非常喜爱的，因为是男孩，还特别聪明，讨人喜欢。可惜了，有一年夏天，得了疟疾，死了。那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个条件，看了病也没什么药吃，也买不到什么药，也买不起。”
“因为老二是女孩，就是你们姑奶奶，所以你们太奶就想着一定要再生个男孩。”
“那爷爷您就是老三咯？”郝梦茹说道。
郝正国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上面还有的。小时候，你们姑奶奶大部分时间都带着我玩，也很是照顾我，很多话都偷偷和我说。她和我说，我上面其实还有两个姐姐——都不在了，一个被你们太奶溺死了，一个被捂死了。”
“啊？”唐少华和郝梦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会这样吧？怎么搞的啊？”郝梦茹问道。
“没饭吃啊！那时候饿的都啃树皮！哪还养的了那么多小孩。养不了那么多人，要是生的男孩估计就要了，那生的女孩，生下来没办法了，怎么办呢！想一想，你们太奶奶当时也是够狠得下心的。”
“那姑奶奶怎么知道的呢？”郝梦茹不解。
“看到的啊。那时候她也小，看到大晚上把小孩抱出去了，回来就没有了，你们想想，你们姑奶奶那时候也是很害怕的。听她说，那次不小心看到一眼，生的一个女孩被捂在被子里，一声都不敢吭，那吭声还不给打死！”
两个年轻人默不作声，陷入许久的沉默。在那样一个年代里，战争，流离、饥荒，疾病，在一个个普通百姓的身边，发生了多少永远不会被记入到文字资料里的黑暗日子。而从那一段日子里摸爬出来的人们，正是养育了我们父辈们的那一代。
难怪爷爷总是说自己是老小，却不知道自己排行第几，因为，他也不确定。也许，只有逝去人才知道真相。
走到一片乱石坡，爷孙几个各自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歇歇脚，郝正国从刚才沉重的话题中转换出来，和两个年轻人聊起了家常。
“你们可要孝顺你们的父母哦，现在都是独生子女，一家就你们一个。他们也不容易，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的。以后老了，不想你爷爷我，有这么多孩子，他们可只有你们一个！少华你更是要，你看你爸妈，虽然这几年好了，可以前做生意可累了，挣点钱辛苦着呢！你这大学要毕业了，以后娶了媳妇可别忘了娘哦！哈哈！”
“爷爷——看你说的，那我和梦梦是谁带大的啊？那都是您一手带大的，小时候就和你呆的时间最长了，怎么能不孝顺呢！不仅孝顺他们，更要孝顺您和奶奶！我说是吧？梦梦？”唐少华渐渐恢复了活力。
“少华哥说的是！放心吧，爷爷，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郝梦茹甜甜的一笑，又贴着郝正国坐了下来，两只手拉起了他的一只手掌。
“再说了，我爸妈现在条件好了，有钱养老了，估计都轮不到我来养他们，还得靠他们支持我！哎，一想到这，我都不好意思——”
郝梦茹被唐少华的“表演”逗乐了，一个劲的笑的合不拢嘴。郝正国刚咧开嘴，又一本正经的说道：“臭小子，就知道捣蛋！爷爷说的是这个吗？就和我胡扯！”
“嘿嘿嘿……”唐少华一脸耍宝的样子，像是个孩子。
“你啊！一定要记住爷爷说的话！无论以后怎么样，你都应该对你爸爸妈妈好，他们养育你这么大，对你付出的爱是无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