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乐乐穿了高中时候的运动装,薛小月老远就皱起眉头。
等车开近了,薛小月从副驾驶座位上探出头来:“我说你给我立马上楼换身衣服,我们不想带个小朋友吃饭。”董乐乐瘪了瘪嘴,拉开福克斯的后门。
“董乐乐,你可不可以具备一点人民教师的基本品味?”
“我只是想抓住青春的尾巴。”
“你这不是青春,是幼稚。”
“那我只好坦白了,好不容易攒了钱要改头换面,可你们的一顿披萨让这个设想延期了。”
“去,少来这套。我们能吃穷了你?”
“别理她,她爹地妈咪这么有钱,跟我们喊穷。”冯晨接过话茬,不禁感叹,“守财奴啊。”
吝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人习惯吝啬。董乐乐学前时期的教育被她不负责任的妈妈扔给了冯晨妈,而冯晨妈是典型的具有我国传统美德的家庭妇女,董乐乐在她的熏陶下培养出了存钱的爱好。
“我本来就穷,你们成天剥削我,我上个月的钱基本花光了。”
“董乐乐,你那点钱有什么好存的,不过存银行也好,总比把钱搁在笔记本里然后忘记要好!”
“笔记本里的钱”这个典故是她高考结束收拾书柜,竟然在一本压箱底的教科书里搜出了500块钱,而她压根不记得这钱是自己猴年马月放进去的,不过书的封面出卖了她—语文(五年级用书)。
董乐乐从小对花钱没有概念,不像同龄的小孩总要存点私房钱的,买点儿零食、贴画儿、卡片、小卡子,一来她不轻易买东西吃,二来她不买东西装扮自己。所以,她总是把钱放在自己以为隐秘的地方妥善保存,然后很快就忘记了那个隐秘的地方。
大概物极必反,成年后董乐乐大开吃戒,才发现世界如此多美味,怎么就亏待了自己这么多年,所以很快加入了各种吃喝会,然后在会里升级成为超级吃货。可不装扮自己的可怕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她上大学以后也常常不记得出门前要照镜子—直到遇见林夕。可只是学会了照镜子保持素颜干净的她,怎么敌得过每天顶着花半小时以上打造的无痕日韩系裸妆脸出门的广大女性同胞?
没有付出哪来收获,这个头戴高中语文老师光环的女人至今无人问津的原因,绝对不仅仅是“缘分未到”这句最不负责任的话可以概括的。毕竟哪个男人或者女人真正懂得欣赏内在美的?说到内在美…又是玄之又玄了。她从来没有这点觉悟,那就是她一直找不到“柏文清”,是因为她根本不是“李钰”。
“让你停刚才的那个位子,你偏不听,现在我看你怎么侧方位!”
“冯晨,车只有这么短,你居然倒了三次!”
“你就听我一次怎么了,我知道你倒车不行,指点你还不听,浪费大家时间!”
第三次。董乐乐心里数着,这是薛今天晚上第三次发火,从她上车到现在还不到20分钟。
薛小月的怒火一直蔓延到饭桌上,冯晨意外地没有接招,于是一顿饭吃得各怀心事。
薛小月觉得,这男的真的被我骂蔫了?这么不中用,什么都要我一个女人来张罗,说他两句,就委屈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冯晨一直牢记心理医生的话,多忍让。
甜点上桌了,三角巧克力慕斯,上面点缀了一颗红润的樱桃,冯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薛小月讨厌的樱桃塞嘴里,然后双手捧盘恭恭敬敬地为老婆大人献上蛋糕。
“娘娘请用膳。”
薛小月被他的狗腿逗乐了,脸再也绷不住。
董乐乐看够了类似的戏码,暗自下定决心。
“我想,我们还是算了吧。”她对着电话,一字一顿地说。
“随便你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累,大概工作忙,还得应付她这种反复无常的女人。
董乐乐松了一口气,与其选择一个合适的人共度斑斑驳驳的婚姻,还不如一个人。
其实董乐乐的内心是在隐隐期待“真命天子”的出现。她是个典型的爱情洁癖症患者,患病症状体现为—无法自拔地生活在自己YY出的爱情世界里,所有不堪的情路历程都被大脑自动过滤掉,理想化暗恋对象,记忆里的爱情永远纯粹、高尚、脱离低级趣味。
晚上,她又梦到了林夕,不管是背影、两肩、手指都窄窄长长的林夕,把自己衬得又爱又胖的林夕。还有…首都国际机场3号航站楼,红色的支架,通透的倾斜墙面,墙外是高远的天和能够刺透一切尘埃的阳光,“转乘国际航班”是黑框深蓝底的黑体字。有人通过时,感应门打开,合上。早上醒来,董乐乐还清晰的记得梦里的片段,她意识自己与林夕之间隔了数不清楚的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