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秋粲就一直坐在窗前,久久地凝望着着窗外的夜色,一言不发。
我在旁边悄悄地注视他,看流动的霓虹如潮水般在他瞳上漫过。
跟目光的火辣直白不同,他的表情晦涩难懂,时不时皱皱眉头,像是在懊恼,有那么几秒又似乎呈现一种恍惚的状态。
忽然,他转向我,以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一会儿,我不动声色,试图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些什么,可心里也了然,这根本是自以为是的妄想。
如果他愿意,就可以滴水不漏地隐藏起自己所有的情绪。
平静的外表下,蕴含着冷酷与张狂,这或许就正是秋粲的本心,他就是喜欢这种情调,他的世界始终表里不一,态度暧昧。脉脉的眼神,散漫的动作,让情感在骨缝里穿行,一切似是而非,永远模棱两可。
我曾经尝试着刻意去捕捉他所有细微的表情,猜想那些如暮春花朵般曳曳而生的温柔笑意是怎样寸寸淹没一个个割调舌头的秘密。
你的世界,我摸索不进。
我的世界,你染指不起。
唯一的交集,就仅限于一厢情愿的依靠,是你的,还是我的?
从奇境来的一阵微风,已经开始影响我的思绪,现在那些思绪似乎潜伏在斜体字里,仿佛反射它们的表面被那阵微风的幽灵吹皱了。
相顾无言。
这一刻,我甚至觉得自己与他像是在冰雪覆盖的草原上面对面站着,两个人都冷得直哆嗦。
我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种类似于陌生的表情,淡淡地看着他。
面前的人一惊,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失常。
但他的表情转瞬间就又变得云淡风轻。
“丫头,来这里。”他轻轻地唤道。
我没有动,依旧是那种眼神。
“怎么这样看着我?”他的口气平静无波澜,没有任何意外的感觉,哪怕一点儿都没有。
“我只是觉得,不认识你了。”我说着摇了摇头。
秋粲哑然。
空气似停止流动,相互粘连凝结成有形物,氛围陡然沉重,巨大的压迫感使呼吸都变得艰难而疼痛起来。
我看着秋粲沉着脸一步步走近,本能的后退,他却快一步上前粗暴地把我拽进怀里。
我战战兢兢地贴在他胸膛上,他死死地用下巴抵着我的肩。
“觉得我陌生吗?”
他是咬着牙说的,在我听来那极为勉强的克制里透着危机四伏的怒意,让我有种错觉——如果我承认,他就会在下一刻撕了我。
可我无力反驳。
我甚至不知道为何他会如此反应过激。
“知道吗,你让我害怕,”秋粲贴着我的耳际低声说,“即使是这样抱你的时候,我也觉得很不真实,不是我让你陌生,丫头,而是你不让我走近。我不知道你的小脑袋瓜里整天在想些什么,也无法捉摸你的情绪,你让我无从把握,这让我很害怕。”
这些话让我毛骨悚然,因为这正是我对他的想法。
惶恐间狠狠挣脱了这个人。
我顿时感到一种莫大的凄惶与讽刺。
不由得想起记忆中的那个女人在距我寸步之遥时无名而生的感慨——
“那一刻,我好像看见了很多年前的你。”燕子缓缓道。
秋粲失笑,“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两个都带着戒备的盔甲度日,即使相拥,也不可能琢磨到对方的心意。
秋粲如是,我亦然。
但是还能如何,我总不能把自己坦率到山穷水尽然后再期待峰回路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