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妲己正在芳春园里坐着发呆。这人是精神了,可能做的事情却是不多。打上次出事,府门口的侍卫比之前多了三倍。客图算是待罪之身,每天也不敢悠哉,从早到晚,一直守着正门。就是吃饭,也是抱着个饭盆子,在门房里赶紧解决了就出来。
头午,妲己把这园子都走了一遍,现在已经是没了兴致,只有这天空飘过的一片片云朵,千奇百怪,还有些个味道。
安子奇进来,也不用旁人通报,直接到了芳春园。见她披散着头发,一身白色衣裙,仰望天空,像极了东光寺里挂的一幅画像中的静雪仙子。此前见她便觉得有几分熟悉,此时倒是恍然大悟了。
可她们都仰望天空,看的又是什么呢?
安子奇摆手,让奴儿带着人退下,自己一个人走到妲己身边,仰起头,可眼中除了行云之外,再无其他。
“你这是看的什么?这么入神。”
他突然的一句话,吓的妲己一个冷战,连忙回头,见到是安子奇,才松了一口气,扶扶胸口道:“怎么一点声都不出?我这昏了这么多天才醒过来,怕是又要你吓晕了!”
安子奇笑道:“放心,有我在,就算你真的晕了,我还会把你救回来的!”
妲己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他:“你昨天不是说,只有午时的时候才能来看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才大王传唤我入宫的时候,便解了我的禁,说让我有时间就来你这坐坐,陪你说说话!”他坐到石凳上,捡了颗红色的梅子丢到嘴里。可刚一咬开,就觉得酸涩无比,连忙啐了出来。
妲己笑的咯咯响,从边上取了一颗绿色的梅子给他,他却怎么都不肯再吃。
“这品种和刚才的不同,别看青翠,却甜的很!放心,我绝对不会骗你的!”
看着妲己那灿烂的笑容,安子奇也不好推迟。可是又不敢像刚才那样吞食,只是轻轻咬了一小口,便觉得蜜糖般的味道渗透进来,一直润到喉咙。
“这是什么品种?我怎么没吃过?”他一脸的诧异。
妲己玩弄着那些梅子:“我也不知道,大王才命人送过来的!”
“想我南平也是盛产梅子的地方,竟然没有一种有如此的味道。而且,如今说来也过了季节,又是从哪里摘来的呢?”安子奇只觉得这梅子味道奇好,连着又吃了三四个下去。
“听说是大祭司献给大王的!”
安子奇被这话一惊,一个不留神,咬到核上,只觉得从牙根一直痛到头顶。
“怎么了?”妲己看他那痛苦的表情,好似吃了苦果一般。
安子奇摆着手道:“没事没事!”
妲己望着他,总觉得此刻的他有些不对劲,便问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搁到牙了而已!”安子奇吐出核,手里的梅子也丢到一边去。
“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现在的你,和中午看上去有些不同!”妲己咔吧了两下眼睛,凝神望着他。
安子奇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她看透了一样,不由得把头扭到一边,不敢再与她对视。
这一对猫眼,怎么就好像连这个世界都可以望穿一样?安子奇想着,便是更加不安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天尊再见到她了。安子奇似乎突然明白了申迹的嘱托,此时不免有些紧张。
妲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这个人,此时此刻,一定在思虑些什么才对。
天色见晚,安子奇起身要走。
“用过膳再走吧,奴儿应该已经去张罗了。”
安子奇想起妲己之前也如此邀请过,却被他回绝了。今天依旧如此:“不了,我想去大祭司府看看。”
“大祭司?为什么?是大祭司出了什么事情?”妲己虽然不认得这赖注,却也听说过一二。又是因为他,才得了如此美味的梅子,如今听到安子奇提起,难免心生好奇。
“他今天与大王说要告老还乡,只怕此时已经在府中准备行囊了!”
“告老?”妲己甚是不解。就算她本来不知道,这些日子被那个司礼官念的头晕目眩,多少也会记得个一二。这大典上,大祭司是不可或缺的人物。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安子奇,却不见他回答,便知道其中有恙。又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和我有关对不对?”
安子奇自知逃不过,可又不能说出实情,毕竟妲己并不知道刺客的事,只好道:“这就是命运,该来的终究会来,逃不掉的。”
再次听到这个词语,妲己心中又是泛起一圈涟漪。
见她怔在那里,安子奇不知道是自己言错了什么,忙道:“怎么了?是我说错了什么么?”
妲己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一个人。”
“什么人?”安子奇笑道。
“我也不知道!”妲己也是还了一个甜笑。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不知道,又怎么会说我像他?”
“我只是在来这里的路上,在梦里见过他一次。虽说是见过,可也只是模糊不清的印象。他的话我倒是记得清楚。他问我,相不相信命运。他说大王不会害我,还说……”说到这里,妲己突然停住了。虽然她非常信任安子奇,但关于伯邑考的事情,她还是无法说出口。
“还说什么?”
妲己不肯再言语,安子奇也不好相逼。但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也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只是,在妲己面前,自己什么都不能告诉她。对他这种天生说谎话面不红心不跳的人来说,此时只是隐瞒了点事情,倒是有些不自在了。便打岔道:“听说你早就与周王大公子伯邑考有过婚约?”
妲己被这突然起来的一句惊的目瞪口呆,可安子奇却只是随后说说而已。见她如此吃惊的样子,好像这其中当真有过什么事情。
“你为何如此惊讶?这事情不是尽人皆知的么?”
妲己叹口气,点头道:“是啊,当初是因为他就够我一命,所以才会结着这段姻缘,如今看来,也只能说似乎有缘无分了。”
“你说他救过你?”
见他如此好奇,妲己便点头答道:“是啊,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不提也罢。当初是我自己闯出来的祸,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安子奇望着她,心中却不免有些埋怨。想这缘起缘灭,当真是世人无法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