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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十三 信鹰悲鸣

王宫中的灯火已经熄了,后妃们得不到宠信,早早就合了眼,只有那西千居的灯还亮着。

这是帝辛为妲己准备的宫殿,在他从冀州回来之后,便重新修葺。

这主殿立于园子正中,起六丈石台,上有三间大屋,两间耳室,东西个一道长梯。前院里两侧有两排矮房,只有躬身才可入,掩在树荫之后,是奴才杂役住的地方。还设有灶台,方便热汤烧水。后院则是亭台水榭,自成风景。

而这院子的位置也绝妙,在皇后所居的凤临殿西侧。它西面又是祭坛所在的西山。北面是花水居,如今无人居住,只是种了一院子的芍药,每逢花开,争奇斗艳,姹紫嫣红。南面则是平时举行祭祀典礼用的广场,此次的册封大典,也便要在这里举行。

要论规模,它自然是不如凤临殿和千恩殿,就连高度都是矮上一头。可说到景色,便不会再有比这里更好的了。

此时,帝辛正站在侧室之中,凝神望着那一张红色的大床。这床所用木料,正是传说中的永生之树——龙首木。

龙首木树皮若青色龙鳞,拨开里面却是猩红色的树干,血滴欲出,又香味四溢,沁人心脾。这树极难生长,千年方可成材,要用来做大件家具,没个几千年,是用不来的。传说,在天海之边,便有一棵三十人方可环抱龙首树,已经活了几万年,吃了那树上的果子,便可以长生不老,坐化成仙。

帝辛从来不想求这些,以致于有人进献龙首果的时候,他居然下令砍了龙血树,运到朝歌。而这颗龙首木虽然不是什么仙树,却也有一人粗细,刚好够做一张床,他便亲自设计了花样,让木匠雕了这张血色芍药床。

如今这棵龙首木,再也不会开花结果,倒是留了这一屋子的清香。

安子奇骑着白染驹,直接落在西千居的院里,守夜的奴才见了,跪成一片。可也不等通报,安子奇便自行上了楼。

帝辛听到声音,也知道是安子奇,便出了屋子,在廊上迎他。

安子奇见了帝辛,也顾不得行礼,只是弯了下腰,便道:“妲己已经回到苍玉府了!”

帝辛点点头,可见安子奇表情严肃,道:“她——没有什么事情吧!”

安子奇摇头道:“只是累了,怕是要休息几天,好在身体并无大碍。明日我会再去为她诊脉,大王不必担心。”

帝辛松了口气:“如此孤便放心了。看你的表情,孤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

安子奇直了身子,望着帝辛直言道:“只怕,出事情的不是我,是大王吧!”

“你此话何以?”

见到帝辛怒目圆睁,安子奇却依然道:“大王是否下了令,让九常去办妲己遇刺的案子?”

“就连你也要这么问?”

“大王,九常不过是个小小的司礼上卿,让他操办大典的事情已经是格外恩许了,怎么可以越轨再让他办刑部的案子呢?”

帝辛不愿与他争辩,甩手道:“既然妲己无恙,你便退下吧,回到王叔的身边,好好闭门思过去吧。除了每天为妲己请脉,不得再出太师府。”言毕,便下了楼,起驾回了千恩殿。

安子奇站在楼上,望着满天星斗,叹了口气。虽然他也不太喜欢赖注的性格,可是作为大祭司,赖注忠心耿耿,无人可及。只怕这次,他是凶多吉少了。怪只怪,他太过顽固,非要反对这桩婚事,触了大王的霉头。怕是大王隐忍不过,才会故意让九常来查办此事。而再看看自己,就算是一方王侯,就算有上天入地只能,这朝廷中的事情,却始终是无能为力的。

果然,三天之后,朝中便生了变故。

谁都想不到,九常居然有胆子,直接派人到了赖注的家里捉人。可赖注怎么可能会理会他这种人,只让仆从拦在外面,自己依然悠哉的坐在屋子里喝茶。

这外面两伙人相互角力,一来二去的,便动起手来。

可惜,赖注手下的家丁仆役,平日里也是些手持卦甲,卜问吉凶的算子。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要说巫蛊之术,学的也都是些皮毛,关键时刻一个都用不上。而九常派来的那些,则是从兵营里借出来的官兵,个个虎背熊腰,力敌千钧。

说来也是无奈,九常虽然受了王旨,接下这个差事,可是刑部上下,竟然没一个人肯助他,他也只好求大王借官兵一用。大王倒是爽快,马上下命,让黄飞虎从军中选了二十个兵丁给九常差遣。

这些在沙场上浴血的战士,本来就看不惯那些无所事事,还趾高气扬的祭司。这回可算有了出气的机会,下手难免会没轻没重,一炷香的功夫,这大祭司的府门前,就相继倒下了几个仆从,一命呜呼。

赖注昨夜观天象,自知身有大劫临头,却如何都料不到,这起因竟会是妲己。而如今,又搭了几条无辜性命,自然是怒火中烧,按捺不住。可他也知道,与这些目不识丁的官兵动手,自然是要吃亏的。他站在院子中,换来信鹰,绑上上一块布条,然后将他放飞。

这鹰所去的地方,却也不是别处,正是太师胥余所在的太师府。

虽然赖注与胥余一直没有往来,在许多事情上也是针锋相对,可到了这个时候,若不是胥余,赖注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可以帮他的人。

信鹰在太师府的上方盘旋不去,长鸣不止,这声音如孩童哀啼,刺耳的很。引得府内外的人都站出来看热闹,啧啧称奇。

安子奇这几日被圈在家里,甚少出门。只有午时过后,才被允许去苍玉府小坐,为妲己诊脉。而未时一过,就会被太师手下的人架回来。

妲己也是昨天才醒过来,对于她昏迷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全然不记得了。只是觉得恍惚中,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让她如此熟悉,可昏昏沉沉,现在也闹不清是梦是醒了。甚至就连她到过昆仑山,和水清水明的对话,也都想不起来了。

安子奇倒是觉得这样反而好,也不用自己为她解释那昆仑山的由来,更不用说那山上发生的这些个事情。

别看妲己虽然骨瘦如材,恢复起来却是神速。今天安子奇再去的时候,她已经是活动自如,还在院子里面和奴儿她们研究这园中的花草,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见安子奇去了,她亲自为安子奇摘了些花蕾,泡了一壶新鲜的花草茶。

这味道清香甘甜,让安子奇欲罢不能,不由得交口称赞。

还聊不上几句,就见太师手底下那两个不懂情趣的侍卫就来抓人了。安子奇倒也不是打不过他们,只是他真的不想再生是非。如今赖注的案子交到了九常的手里,只怕几日之内,就会发生变故。若是他此时起了是非,只怕更帮不上那位大祭司了。

果不其然,他刚到了太师府门口,就看见天上那只信鹰。

这种信鹰,是巫师专门驯养出来的灵兽,因为喝了巫师的血,不得不与巫师定下契约,终身不得逃离。而再看天上这只信鹰,体型巨大,目光犀利,叫声洪亮,怎么看都是万众挑一的良兽。

自帝辛定都于朝歌,赖注便在城外设下结界护城,这种灵兽没有赖注的允许,是无法飞入的。而朝歌城中,能有如此良兽的,除了赖注也不会有别人。

既然赖注会派这只信鹰过来,想是他那边出了事情。安子奇想到这里,便进到院子,扬起右手,唤道:“四海生灵,无晨昏之声。天下鹰犬,尽臣服于吾。”说完,只见他的指尖生出一朵莲花,飞上天际。而那信鹰见了莲花,也不再啼叫,衔住它,落到安子奇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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