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走了不多时,大雨又倾盆而下,而这一下又是三天。
妲己把伯邑考的原话说给了元震山,元震山虽然觉得有点蹊跷,可是又不好多问。刚好于蓉又没有了下落,妲己一天失魂落魄的没个照应,这家里面送个人来,也是解了元震山他自己的燃眉之急。
本来以为奴儿来了之后,妲己就会恢复如常。可是妲己依旧把自己关在帐子里,呆呆的坐在榻上,不动,不说话,有的时候连气都不愿多喘一下。
奴儿也不劝她,只是老老实实的候在那里,有人来求见便通报个话:“小姐,元将军求见!”那娇娇怯怯的声音,是个男人听得都要手软脚软。
“小姐!”见妲己没有反应,奴儿凑到妲己的跟前儿,在她耳边轻声的念了一句。
妲己虽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是一股热气冲到耳朵里,她心头一痒,回过了神来。
奴儿看到妲己瞪着她,她慌忙跪下,怯怯的道:“小姐,元将军求见!”妲己那对猫眼,就是她看了也觉得不寒而栗。
可妲己倒不是故意要瞪她,只是自己忽然回过神来,还搞不太清状况。
“哦!”妲己只是出了这一声,便又没了下文。
“小姐,是见还是不见?”
妲己缓了缓神,点了下头。
奴儿去请了将军过来,这元震山在外恭候多时,早已被淋成了落汤鸡。奴儿严明手里,取了绢帕与他,元震山眉头微蹙,并未接那绢帕,只自己用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而后躬身一礼,上前道:“苏小姐!”
“何——事?”妲己这音拖的可长,想她到底有多不愿意讲话呢?
“现今已是三日大雨,河水暴涨,已经漫到岸上来了。”
那妲己眉头都不抬一下,好似不****的事一样,只“哦”了一声。
“而且,这蓉姑娘已是失踪了七日,方圆百里之内我们都搜了个遍,却毫无踪影。”元震山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妲己。妲己却还是一动不动,连哦都懒得哦了。
元震山无奈的很,可话还是不得不说:“可是大婚之日在即,只怕再拖,我等都无法向大王交差。敢问小姐,现在是否可以上路?蓉姑娘的下落,我自会派人全力追查……”
妲己从席上缓缓的起身,奴儿忙去扶了她。
元震山则是继续道:“小姐,这水患凶险,就算小姐不肯上路,也请移到高处……”
那元震山七尺男儿,说到此处,竟然跪了下来。他自知事态紧迫,可又不能强逼于她。毕竟丢了蓉姑娘,是自己的过失。如今妲己并无责怪,他已经是感恩戴德了。
妲己挪步到了元震山的身边:“上路吧……”声音很轻,元震山伸长了耳朵去听,却全然不敢相信。
“奴儿——帮我——把头——梳好!”话一个词一个词的蹦出来,说的好不费力。
“是,小姐。”
元震山见妲己已经开始梳妆,这才知道刚才自己没有听错。只是,为何妲己突然变了心思,难道真是这个新来的小丫头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元震山一头雾水,却不敢耽搁,忙出了帐子,安排前行的事宜。
这三天,奴儿除了端茶倒水,到了吃饭的时候,劝劝妲己多少吃点东西,其他的也就没了。妲己呆了三天,也不是在想蓉儿,而是在想那个梦。她只是想再做一次那个梦,再见一次那个人,再和他说些话。可是等了三日,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自己也知道,就算这么等下去,也没有办法。那个仙人既然说蓉儿没事,就应该当真没事才对。他说帝辛不会害她,就当真不会害她才是。
而元震山一个七尺男儿,还是大将军,都当面给她跪下,她还能说什么呢?
此去朝歌,凶吉祸福,既然已是天定,她也无意多想。
队伍起帐前行,妲己坐在她那个三十二人抬的凤辇中,可谓风雨无侵。这凤辇本该是马拉的才对,可帝辛觉得马匹毕竟还是畜生,难免会有闪失,所以特地训练了一百余人,专门来抬这个辇。不过也因为是人抬,又要稳稳当当,难免行程就慢了些。
加上期间生出好些事端,紧赶慢赶,才在大婚之前到了朝歌,算算已是近四个月,离大典只剩下不满一个月的时间。而妲己也没有直接进宫,而是住进了预先准备好的苍玉府。
这苍玉府本是帝辛之母天奕皇后本家——昆吾氏,在朝歌的宅邸,天奕皇后是昆吾王长女,王膝下无子,便由长女继承,而今则是落在了帝辛的名下。
一年多前,帝辛回到朝歌,便开始大兴土木,翻建之处甚多,苍玉府便是其中一处,另外还有宫中的西千居和花水厅几处,此些都是为了妲己准备的,也因此,帝辛才把大婚之期推后了两年。
妲己之心早死,也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可见到苍玉府,还是不免惊诧。这世间却还有如此富丽的宅子,大小虽比不上周王府,但环廊雕砌,却繁复百倍。三尺夯土为基,三丈朱漆硬木做门,门上一对鎏金的椒图,辅首衔环,门外立左麒右麟两尊神兽,腾云驾雾,雕的栩栩如生。
凤辇被直接抬入了苍玉府,一进门,便是三十三丈见方的宽院,中间青石铺地,两边满是奇花异草。正对大门的是悦和堂,凤辇便停于此处。奴儿扶妲己下了撵,王旨紧跟而至,而传旨之人,正是严洛。
这一院子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都跪了下,就连元震山都跪在一旁,偏妲己还站在那里,一脸的不屑。严洛见她如此,脸色显然是不好,但也没说什么,毕竟之前大王就给过她特权。
“大王神威,恩泽天下。苏氏妲己,温婉贤德,其父苏护,战功卓越,现特赐苍玉府与苏家,另侍女二十,仆从二十,奴隶一百,黄金千两,供府中用度。”
河洛宣完旨,看妲己依然未有反应,便劝道:“小姐快谢恩吧,大王已经擢升侯爷为冀州公了,另赐良田千顷,授九锡,世袭罔替。现在王旨已经快马加鞭的送往冀州去了,小姐还有何求啊!”
是啊,还有何求啊?蓉儿已经不在了,她还能求什么呢?
“谢大王恩典!”妲己欠身施礼,强挤出一丝的笑意。如今她活着,只是为了爹爹的荣华,至于她自己,已经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河洛见她谢了恩,这面子总算是收回来了,松了一口气。把王旨合上,递给了妲己。
奴儿见妲己没有要接的意思,忙跪行上前,劝道:“小姐,请接旨吧!”
妲己这才双手把那块黄绢玉锦接了过来,顺手甩给了奴儿。
河洛又嘱咐道:“小姐就请安心在这府里休息吧,一个月之后,才是大典,这典礼的程序,要注意的礼节,都会有专门的人来为小姐解说。所穿的衣服明日便可送到,小姐有不满的地方,也只管说出来,还有修改的时间。”
妲己点了下头,也不说话,严洛便知趣的退下了。
严洛刚走,元震山也来告退,与这位将军,妲己倒是客气的很:“一路上有劳将军照顾了!”说着,还施了一礼。
“小姐,我受之有愧啊!”元震山此时单膝跪地,双手抱石,脸上挂着说不出的愧疚。
妲己托着元震山的手,把他扶起道:“富贵有命,将军不必在意。倒是这一路上,妲己几次三番的刁难,将军都未怪罪于我,是我惭愧才对。”
元震山垂头道:“我不过受于王命,所做的都是分内之事而已!”以掩愧疚之色。
妲己用她那瘦小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元震山如石块一样的拳头,淡然一笑:“将军,你不必多言,妲己清楚的。”
她的眸子虽然清冷,可真心笑的时候,还是带了三分的娇媚。
元震山愣在那里,始终不解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这女子的手,冷的像寒冰一样,她的心,到底是有多寒!等元震山回过神来,妲己已经不在,身边的仆役婢女,也都跟着去了内室。
这悦和堂不过是前厅,绕过堂后,便是另一番景象。横纵交错,一共是四个独院,十六间大房,每房各有厅室,独院里面有专给仆人准备的矮房,院外偏角的地方还有个奴隶房,帝辛赐来的一百个努力便养在这里,手脚都带着镣铐。
妲己所住的是正中一间,名为碧水居的大房。这碧水居明显高出其他大房一头。前后左右分别是四个十丈见方的园子,分别是四季的景色,由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镇守。四个角便是那四个独院,以兑巽震艮四卦命名。
这些个东西,妲己一概看不明白,就是那一园美景,她都毫不在意。
第二天,果然如河洛所言,大典的嫁衣送了来。妲己本以为只有来时身上的那一套,却不想还有这一件。而真的见了,她便更加难露欢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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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商代,一尺是现在市尺的二分之一左右,十尺一丈,刚好是一个人的身高,故有“丈夫”之称。我所写的门高三丈,大约是五米,而不是九米。我若写人高十尺有余,就是一米八以上。顺带说一下,妲己的身高大概是八尺三寸,也就是一米四多点,不算高也不算太矮,要综合三千多年前的人民平均身高看,毕竟当时生产地有限,也没有荷斯坦乳牛,哞~~